自从《二十一条》签订后,蔡锷俨然成了不问政事的风流将军,在外人眼里,他是一个被剥夺军权的空权将军,此时的他毫无斗志可言,不仅颓废,意志也渐渐在云吉班待得时间越长而显得消沉,就连筹安会,他也不反对,这让袁世凯渐渐疏于防范,放下了戒心。然而,另一方面,为了鼓吹复辟帝制,筹安会之后,在杨度的积极推广下,大力制造声势,又筹办了请愿联合会,甚至还出现了妓女请愿团、乞丐请愿团……遭到了舆论的抨击,借机还让军界发起了督军请愿团。
周一大早,杨度就派人来请蔡松坡参加下午湖南会馆的同乡聚会,蔡松坡本不想去,可晌午刚过,杨度又派了车开到经界局来接他,没办法,他只好去了一趟。来到湖南会馆,蔡松坡才得知,原来这根本不是同乡聚会,而是改行帝制请愿会,杨度在湖南会馆宴请二十多名干将,蔡松坡一到,就看到了一张改行帝制的请愿书赫然放在长型的书桌上,孙武、唐在礼等众将领都围在请愿书旁窃窃私语,看来这杨度为了帮袁世凯推行帝制,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
一看蔡松坡来了,杨度笑嘻嘻地说:“还怕你大将军不来呢。”
“你杨局长的车都开到脚后跟了,我能不来吗?”上一次靠杨度救了他一命,今天他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你来看看。”杨度引着蔡松坡来到书桌前,桌子上放着一张长长的宣纸,上面赫然写着改行帝制请愿书,这杨度不会是让他在上面签字吧?可看了半天,也没有一个将领在上面签字,似乎在等他似的,其实,旁边的人都在揣测,蔡锷到底会不会签字,前段时间不是还听说他勾结革命党人,说不定他会把那张纸给撕了,然而,大家的揣测都错了,只见蔡松坡二话不说,来到请愿书前,赫然提起笔,在众人的错愕神情之下,“唰唰唰”几下提笔写上“主张中国国体宜用君主制者署名于后:八月二十五日昭威将军蔡锷。”随后又签上自己的大名,第一个带头签字拥护帝制。
其实,不难推测,先前去送二十万大洋,被梁启超赶出来,今天第一个在请愿书上签字拥护帝制,也就不难解释了。
他领衔签名支持帝制后,包括蒋尊簋、孙武、唐在礼、蒋作宾、蒋方震、张一爵、陈仪等十二位将军也分别在请愿书上签了名。
当袁世凯看见请愿书上蔡松坡的亲笔签名,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但另一方面又担心蔡锷是梁启超的爱徒,却忽然与恩师背道而驰,支持帝制,第一个在请愿书上签字,这些行动,反倒让袁世凯心中不安了。
杨度却非常自信:“我对这个同学了若指掌,大总统你就放心吧。如今一签字,无疑是与同盟会划清了界限,现下,他肯定会对大总统忠心耿耿。”
“他如今迷着小凤仙,家里又乱成一锅粥,哪还有心思过问国事?京城是大总统你的势力范围,他蔡锷孤身一人,再怎么文韬武略,赤手空拳,若要和大总统作对,那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杨度的一番话,彻底打消了袁世凯对蔡锷的顾忌。
其实,蔡锷这一惊人的举动,无疑也是借此机会,让袁世凯彻底打消对他的疑虑。
下午,蔡松坡急匆匆地从经界局出来,疾步走在大街上,就只有几天的时间,连续接到唐继尧发来的密电,在他的影响下,联合了南方的势力,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逃离袁世凯的势力范围,在云南发动起义,才能阻止袁世凯登基。然而,这几天,袁世凯一边筹划着登基,一边找人对他密切监视,自从刘侠贞从他眼皮底下走后,袁世凯似乎洞察到了他的计策,几乎到了明目张胆监视的地步,他根本没有办法单独行动。
“哟,这不是风流大将军吗?今天怎么有空在街上闲逛?”
蔡松坡一听声音,抬头一看。“你不忙着为你的大总统处理登基事宜,还有闲情逸致来管我这个闲人?”
“我哪儿是闲逛,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在这节骨眼上,不会是什么好事吧?“什么事?”
“你也知道,老师素来有那个小嗜好。”杨度指的是梁启超喜欢打麻将,如今肯定是搭子凑不够,所以才来找人的。“晚上老师约了哈士章一起打麻将,我们几个也好久没见了。”
“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蔡松坡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几天可是关键时刻,他哪儿有心情打麻将,这杨度是故意来破坏自己计划的吗?
杨度也不生气,离开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诡秘地留下一句话:“反正今晚打麻将,有你就是了。”
说完,杨度哼着小曲离开了,蔡松坡揣摩着杨度的话,半晌,蔡松坡忽然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意,疾步朝着云吉班走去。
来到云吉班,小凤仙看到蔡松坡手上捏着一块怀表,那原本欣喜的表情,顿时黯淡下来。她一步步踱到蔡松坡跟前,悄声说:“看样子,你是要离开了。”
蔡松坡微感惊愕,随即将小凤仙揽入怀中:“何以见得?”这小凤仙果然蕙质兰心,他拿着怀表,她就明白是他要离开的时候了。
微微推开蔡松坡,小凤仙提高了声音:“既然你老婆走了,我明天就要搬进你的将军府。”
蔡松坡听到这里,微微一怔,随即意会过来。
随后,小凤仙有意将窗帘挑起,让外面的人可以看见屋里的情况。两人饮酒言欢,赋诗作对,直到楼下的打更声,蔡松坡装作去厕所,衣服、怀表都没拿,小凤仙还把窗帘故意放下,外面无法判断屋里情况,让监视的人以为今天要在云吉班过夜,也就放松了监视,有两个爪牙坐在云吉班门口还打起了盹儿。其实,凌晨一过,小凤仙早已带着蔡松坡从后门从容逃走。
一路上,小凤仙挽着蔡松坡的手,她紧紧地握住蔡松坡的手,仿佛要把手上的温度永远保留在自己的掌心里一般,轻声说:“该走了……”
带着蔡松坡从云吉班的后门离开,小凤仙一直依依不舍地把蔡松坡送到了前来接应他的车前。
“筱凤!”蔡松坡第一次叫小凤仙的名字,小凤仙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随即,小凤仙的手上多了一样东西,她低头一看,是一张照片。
小凤仙接过照片,那是几天前,两人在香山的照片,那天,两人坐着马车,天上下起了纷纷大雪,小凤仙冷得有些发抖,蔡松坡将她的小手握住,小凤仙看到有人在照雪景,就嚷嚷着想要照相,照片中的两人,男的英俊、挺拔,女的婉约、恬静……小凤仙把照片宛若珍宝一样护在胸口。
“你等我,等我回来,我就娶你。”
小凤仙没回答他的话,只是静静地凝望着蔡松坡,抬起食指轻轻勾勒蔡松坡的轮廓,仿佛要把他那张斯文、俊秀的脸牢牢刻在她的心里。她乌黑的眼睛蒙上了一层层雾气,可她强忍着心中的酸楚,睁大眼睛,可惜,那一层层雾气化作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蔡松坡抬手轻柔地为她擦拭泪水,可泪水就像不会停止一样,擦干了又流了下来。蔡松坡捧着小凤仙的脸,轻轻落下一吻,绝然地转身坐进汽车,绝尘而去。
小凤仙看着渐渐在她视线消失的车身,眼角滑下了泪水,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声,算是为蔡松坡践行。
“燕婉情你休留恋,我这里百年预约来生券,切莫一缕情丝两地牵。如果谋未遂,或他日啊化作地下并头莲,再了前生愿。”小凤仙凄美的歌喉在寒风中飘散,那声音委婉、沉淀、深沉……
虽然依依不舍,但为了救国大业和她千载难逢的心上人,她只有孤注一掷。她不知道两人还能不能再见面,可是她在心里为自己留了一点点奢望。
凌晨四点,蔡松坡就踏上了去天津的三等列车,正式结束了袁世凯长达两年的软禁。随着火车轰隆隆的声音,北京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与小凤仙的距离也越来越模糊,可他脑海清晰地回忆着与小凤仙的过往,起初,他就想利用烟花之地迷惑袁世凯,让袁世凯以为他被调入京城,就被八大胡同的风尘女子所迷惑,可世事难料,偏偏却让他遇到了一个沦落烟花之地的满清后裔,这女子带着一身贵族气息出现在他面前,不美,却吸引住了他,孤傲却蕙质兰心,脾气乖张却也懂得救国舍命,于是,他压抑在心中的感情再也无法掩饰。他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会再次回到北京八大胡同,与她重逢,完成两人立下的誓愿。很快,蔡松坡在在梁启超的接应下,乔装打扮,搭乘日本邮船“山东丸”直驰东瀛。
清晨八点,清冷的空气将两个斜躺在路边的探子冻醒了,其中一个探子“噌”地一下跳将起来,用力拍了拍旁边另一个睡眼惺忪的探子。
“别睡了,别睡了。”
“干吗?”揉了揉眼睛,另一个探子起身打了个哈欠。“还没出来呢。”
“总觉得有点不对呀。”
“怎么不对?”
“你看看,这都几点了,早该起来去经界局了。”
这一说,另一个探子顿时清醒了大半,扶着墙站起来。“会不会……”一股不好的预感从两人心里冒出。举凡是周一,蔡锷起身到经界局的时间会比谁都早,可这会儿还没有出小凤仙的香闺,两人越想越不对。
“走!上去瞧瞧!”
“万、万一……蔡锷真在里头呢?”另一个担心地问,监视蔡锷是一回事,可要真撞上了,还真不好说,听说上次那几个闯入将军府搜查违禁品的人因为办事不利,被蔡锷一状告到杨度那儿,私底下就被枪毙了,这关乎脑袋的问题,还是得谨慎一些。
“怕什么,我们可是有袁大总统撑腰的。”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疾步绕到了云吉班前门,一把撞开云吉班的大门,就冲了进去,不顾胡老板的阻拦,气势汹汹地朝着北厢房走去。
“两位爷,这一大早的是干什么来了?”胡老板一杯茶还没入口,就被来势汹汹的两人吓到了。随即使了个眼色给管事。
管事会过意,急忙阻拦住两人。“两位爷,这戏班还没来,请到那边喝个茶,稍等片刻。”
“滚开,我们不是来听戏的,我们要找人。”
一把将管事推开,两人就“咚咚咚”地上楼了。
一夜未眠的小凤仙早就听到了楼下的嘈杂,等到两人撞门而入,就看到小凤仙正在专心致志地描绘着脸上的妆扮。
两人冲进来,四处查了一遍,果然没人,指着小凤仙呵斥道:“蔡锷呢?”
小凤仙缓慢地放下手中描绘眉毛的笔,没转身,依旧坐着,透过镜子看着两人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你们是谁?”
“我们……”
“我们是谁不关你的事,蔡锷呢?”
“笑话!”小凤仙冷哼一声,眼神略带讽刺地,直直地看着两人。“一大清早你们私闯民宅不说,还来找我问人去哪儿了?我用绳子捆着他吗?再说了,你们不去经界局找人,跑我这儿来撒野来了。”
虽说透过镜子,可她那一股清冷的眼神,硬是让两人顿时语塞了,再加上她咄咄逼人的气势,那语气里分明透露着“我要是把这事儿告诉蔡将军,我让你们两人人头落地。”最后两人也只有摸摸鼻子,自认倒霉地离开了。
等两个探子又跑到经界局,才发现蔡锷根本没有到经界局上班,而是一大早以生病为由而告假去天津了。
蔡锷一走,在北京掀起轩然大波,袁世凯才大呼上当,责备杨度办事不利,气得卧床不起。可一方面还在侥幸地想,蔡锷只是到天津治病。外界传言是小凤仙掩护他逃走的,可杨度却说,那一夜根本不是在云吉班,当晚,梁启超叫上了杨度、蔡松坡,还有哈士章一起打麻将,可杨度临时有事,没去成,就把梁思成叫上凑数,所以,可以证明当晚,蔡锷是在梁启超家里打麻将。有人说,蔡锷其实只是利用了小凤仙……诸多流言众说纷纭,所以,消息是五花八门,为了出口恶气,杏儿跑到刘军长那里告密,证实蔡锷是小凤仙放走的,气的袁世凯让军警处的人把小凤仙逮去问话。
小凤仙知道,不管他是到梁启超处打麻将也好,还是外界传言的利用她也罢,之所以有那些流言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牵连。
面对军警处的问话,小凤仙处变不惊:“你们问我他什么时候走的?我还想问问他呢,本以为和他老婆离了婚,就能为我赎身,可如今,好处没捞到,还惹得我不好在云吉班做生意了。”这一番话,果然让军警处的人大叹这女人心果然如海底针,这蔡锷才刚走,小凤仙就翻脸了。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盘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结果,气得袁世凯把一直监视蔡松坡和小凤仙的几个狗腿子教训了一番。袁世凯本想杀了小凤仙,可杨度却说此时正值登基,而且马上要得天下了,如果杀了小凤仙,自己的威望就要被破坏,无奈之下,袁世凯只好叫人放了小凤仙。
而菱香艳得知此事,气得狠狠教训了杏儿一顿,虽然她痛恨小凤仙,可她绝不会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去陷害别人。
几天后,袁世凯就接到了蔡松坡从日本发来的电报,袁世凯还以为是蔡锷病假的信,可是这一次的信竟然是公然反对帝制,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将怀仁堂里的古董全部砸了个稀巴烂。于是急电驻日公使陆宗舆侦查蔡松坡行踪,并“相机刺杀,免贻后患”。此后的几天,蔡松坡巧妙地躲过数次追杀,离开日本到了香港,又绕道越南,最后,于12月19日到达云南昆明。刚刚踏进昆明的府邸,唐继尧、李烈钧等人立即与他会和,开始他们筹划已久的反袁计划,直到蔡松坡亲自打了一通电话给袁世凯,袁世凯才彻底意识到蔡松坡这韬光养晦的计策是演给他看的,尽管他机关算尽,可百密一疏,没想到蔡松坡会用离婚来当烟雾弹。就在袁世凯下令成立登基大典筹备处的当天,也就是12月25日,蔡松坡通电全国,宣布云南独立,成立军政府,并联合唐继尧组织护国军讨伐袁世凯,配合孙中山打开了护国运动的序幕。这距离他离开小凤仙仅有24天。轰轰烈烈的护国运动在昆明打响……
消息传到北京,小凤仙是悲喜交加,喜的是蔡松坡满腔爱国抱负终于得以实现,忧的是不知道蔡松坡的病治得怎么样了,每天只能在报纸上看着一条条有关蔡松坡的新闻,而安慰自己。
这期间,蔡松坡顾不上儿女情长,将满腔的爱国热情都献给了祖国,他作为中华民国护国军主力、第一军总司令,联合李烈钧、唐继尧分别起兵,水陆兼程,戎马倥偬,在四川纳溪、泸州一带与袁军主力10万人马在艰苦作战,并击败原本军事力量占优势的袁军,直到袁世凯被迫取消帝制,恢复民国。不久,袁世凯在举国唾骂中一命呜呼,成为史上称帝时间最短的短命皇帝。护国战争取得到全面胜利。新任大总统黎元洪任命举义倒袁、“再造民国”立下了汗马功劳的蔡锷为四川督军兼省长。当然,在蔡松坡的心里明白,这一切都仰赖于小凤仙的帮助,才有了今天的“护国运动”。
然而,世事难料,就在护国运动结束后,小凤仙满心期待蔡松坡会赶来北京接自己,蔡松坡却喉痛失音,踏上了去日本的轮船,临走前,托梁启超给小凤仙送了一封信。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这竟然是他留给小凤仙最后的信物,两人的承诺和海誓山盟也就此画下句号。
日本福冈大学医院。
这是一间干净整洁的病房,屋里却有一股死寂的静默,脸色苍白的蔡松坡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黄副官神色镇定地站在病床边,眼神里却透露出压抑着的悲痛。刘侠贞紧紧握住丈夫早已枯瘦如柴的手贴在自己冰冷的脸颊上,她想哭,可眼睛有些干涩。
想开口,却只剩下一丝丝凉气,他使劲喘了一口气,神情显得异常痛苦,刘侠贞知道他想说话,将脸颊贴到他耳边……
等刘侠贞的脸从他耳边起来,蔡松坡的手用力捏着刘侠贞,似乎用尽了生命最后一股力气,慢慢地,他阖上了眼皮。
许久后,刘侠贞略带嘶哑的嗓音缓缓开口:“黄副官,将军的后事一切从简。”
“是!”
刘侠贞从枕头下拿出一封信递给黄副官:“另外,你帮我去接一个人回云南。”
三个月后,小凤仙日夜期盼,等来的却是蔡松坡在日本福冈大学医院逝世的噩耗,消息传出,举国震惊,万众哀痛。
她捧着登有蔡松坡讣告的报纸,当场就懵了,随即捏着报纸痛哭失声,云吉班的一堆女人看到此情此景也都惊呆了,没想到向来泰然自若的小凤仙,此刻竟然不顾形象地抱着一张报纸嚎啕大哭,哭到最后已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翌日,黎元洪大总统向全国及各省发布命令:“勋一位上将衔陆军中将蔡锷,才略冠时,志气弘毅,年来奔走军旅,维持共和,厥功尤伟。前在四川督任内,以积劳致疾,请假赴日本就医,方期调理可痊,长资倚畀,遽闻溘逝,震悼殊深。……并交国务院从优议恤,以示笃念殊勋之至意。此令。”与此同时,决定在北京中央公园搭设灵堂举行公祭。各大报纸发表了公告。
小凤仙呆呆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桌上是不知看了多少遍的那张照片,她想起临别的时候蔡松坡说的话:“等回来,我就娶你。”可这个承诺再也无法实现了。然而,此刻的她眼睛里再也没有泪水可以流下来,心中空荡荡的,整个人看起来了无生机。
叩叩叩!
有人敲门了,小凤仙把照片装进了盒子里,随即起身开门。
“黄副官?”
“凤仙姑娘,我来接你!”提着简单的行李的黄副官一脸风尘仆仆。
“接我?”
黄副官看出小凤仙的疑惑,从行李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她,她一看,是蔡夫人?信件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在北京的时候,刘侠贞就察觉丈夫故意制造声势与自己离婚是有原因的,当刘侠贞踏上了回云南的火车后,就彻底想明白了丈夫的一番用意。蔡松坡回到云南向她讲述了怎样脱离袁世凯的软禁,刘侠贞就对小凤仙佩服有加,并且十分感谢她的倾力相助。如今,丈夫已不在人世,但是,生前不放心小凤仙,希望刘侠贞能够帮小凤仙离开云吉班,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于是,刘侠贞遵照丈夫的遗嘱,吩咐黄副官前来北京接小凤仙到云南。
读完蔡夫人的信,小凤仙欣慰地笑了,她虽然与蔡松坡,相识、相交只有两年时间,但炽热的爱情已经矢志不渝。她的命运已和蔡松坡紧紧地连结在一起。
“凤仙姑娘,你看我们何时动身?”
“我明天想去公祭。”
“那行,我陪你去吧,回来我们就动身回云南。”
“黄副官,你替我谢谢蔡夫人。”
“这……”黄副官看出小凤仙的犹豫。“凤仙姑娘,如果你有什么顾忌的话,大可放心。”
“我想,以我的身份,是配不上蔡将军的,我想……我还是宁愿做将军的红颜知己。”
国民政府在北京中央公园为蔡锷将军举行隆重的公祭,肃穆的大厅里,哀乐犹如凝固的铅液一般哀伤、沉重,空气中充斥着悲壮的气息,前来参加祭奠的人有黎元洪、孙中山、冯国璋、段祺瑞、杨度等首脑以及政府各部、驻华公使、各界群众,灵堂大厅里摆满了花圈和挽幛。
孙中山写的是:“平生慷慨班都护,万里间关马伏波。”
梁启超写的是:“国民赖公有人格,英雄无命亦天心。”
堂中一副用白缎书写的挽联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只见正文前有一行小字,写着:“今世知音来生续缘松坡先生小别”,落款“筱凤敬挽”。正文写着:“九万里南天鹏翼,直上扶摇,怜他忧串余生,萍水相逢成一梦;十八载北地胭脂,自悲沦落,赢得英雄知己,桃花颜色亦千秋。”
不一会儿,好事的记者就在公祭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身材娇小,身穿蓝布大褂,手上捏着一朵百花,低着头随人群走进灵堂的女子,当她步入灵堂向蔡锷遗像鞠躬时,被记者发现了,这名女子正是蔡锷将军的红颜知己小凤仙。今天的小凤仙,不若往日的艳丽动人,她双眼红肿,苍白的脸上有着一种绝望,却也有一种出尘的静美。
好事的记者想上前挖掘新闻,她却在一名副官的保护下,匆匆离开了灵堂。一时间,“名将配名妓”的新闻在北京城沸沸扬扬,小凤仙这个蔡锷将军的红颜知己也成了京城的大名人,很多政商名流都想一睹小凤仙的风采。
可惜的是,小凤仙对蔡锷将军的爱情是坚贞不渝,公祭的第三天,人们在云吉班的北厢房里看到了一封绝命书,小凤仙留下一封绝命书:“妾与蔡君,生不相聚,死或可依。或者精魂犹毅,飞越重洋,追随蔡君,如或不能,妾愿化恨海啼鹃,望白云苍莽中,是我蔡郎停尸处,夜夜悲鸣罢了。”
从此她便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一年,小凤仙17岁,蔡锷将军,年仅34岁。(作者:上官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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