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呜呜呜……我是废柴,我是废柴,我就是这么没用的一个废柴,呜呜……”
“当当当……”
一座古朴寺院的后山偏僻处,一个身着青衣修士服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把剑,出气式地劈砍着坐屁股下的一石块,眼里还有几许泪花溢出。
少年叫伍撄,是山前那座修士学院新入门的年轻一辈弟子,原本在家族里被呵护捧做天之骄子的他,来到学院才知道自己也不过如此,比他聪颖比他家族底蕴雄厚的大有人在。
今天是学院每月例行举办的同门切磋竞技,伍撄在经过第30个月的不懈努力终于打进了预选三十二强。
伍撄那个高兴啊,如果能打进预选前八,心仪的那位同门姑娘就会答应和他交往,料想已是手到擒来的事,谁知才挤进前十六,便被一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师兄弟给三招刷了下来。
刚萌芽的相思夭折了,这且不提,从赛会里失落走出,碰上了一个纨绔子弟带了一帮师兄弟把他给围了。等伍撄莫名其妙挨一顿后,这才知道对方是被自己挤出预选的那个对手。
双重打击之下,伍撄只觉生无可恋,打又打不过,一个人跑到后山这,把气都撒身下这块石头了。
正当伍撄劈到七七四十九下,嘴里还在哭簌簌骂自己没用的时候,屁股下的石头突然一把鄙夷的冷哼传来:“遇到挫折只会哭鼻子,的确够废柴的,还算有点觉悟。”
声落,一道光影自伍撄座下十块长身而起,一个看去三旬上下,相貌俊朗、翩然风度的男子浮于半空,正俯瞰着一脸呆愣的伍撄。
“鬼……鬼啊!”伍撄看见面前这个虚幻的人影,忍不住惊呼了这一声。
二
虚幻的人影被逗乐了,本来装得一副英伟样,此时忍俊不禁道:“你一个修士你怕鬼?这也忒滑稽点了吧?”
伍撄闻言脸上一热:对啊,就一个已逝的阴灵,灵识都未必有我高呢,我怕他作甚?
想到这,伍撄胸脯一挺迎上对方目光,拱手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晚辈是青云修道院一小小修士——伍撄。”
“呵,本座名讳吗?”虚幻的人影叹惋道:“就沧海桑田一匆匆过客,名讳又何足道哉呢,不过说与你听也无妨。”
这么臭屁的。伍撄嘴角抽了抽,一副想笑又不敢笑。
听对方继续道:“本座纵横的那个年代距今有些久远了,你未必就听过本座的名讳,本座乃象羽,当年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风流倜傥的一位天纵奇才。”
“什么,您就是项羽?”伍撄惊诧道。
象羽瞧伍撄一脸诧然不像是做做,顿时感觉整个灵体伟岸了不少,哈哈笑道:“不错,没想到从上古洪荒到现,居然还有人记得本座。”
“嗯?不对啊,你不是自刎于乌江的吗?怎么会流落到此呢?”
“放屁!”象羽一脸黑线:“本座当年何等的仁杰,又怎会想不开自刎,你说的那个是楚霸王项羽。”
“对啊,你不说自己是项羽的吗?”伍撄眨着疑惑的眼睛说道。
象羽差点没背过气去,不知道是不是灵体的缘故,他手按了有些生疼的脑门,刚才怒形于色的表情立马又恢复了风度翩翩,然后不得已给伍撄讲起了自己的生平经历。
原来象羽是一头修炼到一定道行而化成人形的大象,“羽”在这里的意思是会飞的仙人,故此以“象”为姓以“羽”做名,按象羽说法,当年的楚霸王也许就是听过他流传下的传奇故事才效仿着他来的。
项羽史评“力拔山兮气盖世”,与他相比,他象羽才是真正的力拔山兮。当年他纵横灵妖神兽三界,有一次追杀一妖兽邪魅,追至东海,适逢其会龙太子出游。
跋扈的龙太子瞧象羽过界没和他打招呼,借机挑刺儿,硬要出面干涉保下象羽的对头,双方三言两语不和便针锋相对战了起来。
龙太子仗着人多力压过象羽一头,洋洋得意百般言语羞辱,激得象羽现出本体最强战斗形态,十万块充满爆炸性力量肌肉的象鼻,拔起一座数十丈的山峦当流星锤使,碾得一帮虾兵蟹将成了鱼虾蟹酱。
盛怒之下的象羽杀得兴起,在龙太子狼狈败逃的时候,抡起整座山峦直接朝海扔去,一座、两座、三座……直到扔无可扔方才罢手,将“移山填海”图文并茂地给世人生动地展示了一遍,教你“移山填海”就得这样填。
而龙太子本人,也被象羽吸满水的象鼻水炮一炮打伤。
虽然那一战没给龙太子造成多么伤筋动骨的伤害,可却将象族一举推向神兽的行列,在后世流芳里,大象也因威震八方而位列八大镇宅神兽。
三
当然,这只不过是象羽史诗般诸多战绩里的其中一件而已,关于他当年的骁勇传奇,那是七天七夜也别想说得完。
伍撄听罢象羽自吹自擂的讲述,古怪的表情询问道:“那么,你又是因何陨落于此呢?我看你现在这样子,貌似就剩下一缕魂魄而已了啊。”
象羽听这询问险些没魂体扑地上去,原以为对方会一脸膜拜给他个降龙十八赞,大声疾呼英雄啊偶像啊云云,不料却是如此不开窍地哪壶不开提哪壶。
“咳。”象羽干咳了一声:“小子问题问得好,本座为何会陨落于此呢,这又是另外的一段故事。本座是当年渡劫,因为心中那份放不下的爱,在最后一道劫雷没抗住而陨落的。”
伍撄神色愈发古怪了:你不是天纵奇才吗?你不是纵横三界的吗?你不是撵得龙太子灰溜溜败北的吗?居然是渡劫的时候功亏一篑陨落的。
瞧伍撄脸上那表情,象羽有些飘不住了,解释道:“本座是割舍不下心仪之人对某的一番情意才走不成那最后一步。别人渡劫失败是灰飞烟灭,而本座能留下一块碎骨寄存这缕残魂,已经算是千载难逢的奇才了。小子,你误打误撞敲醒了本座,只要你这回帮得本座再见情系与某那女子一面,本座就送你份机缘以示报答。”
伍撄大概了解这象羽的生平了,也多少了解这人的脾性,虽说对方开口闭口语气里总带着一种傲睨万物,但如果真如对方自己所述的那般英雄盖世,那么傲也就不足为奇了。
伍撄恭敬说道:“那么晚辈需怎样才能帮得前辈你呢?还有,前辈所说的机缘,又是什么呢?”
“呵,你这小子。”象羽笑骂道:“谈到好处却不呆头愣脑了。”
伍撄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象羽光影一闪没进了伍撄手里的长剑,这才继续道:“本座现这缕魂灵很脆弱就且寄住你这剑里,往后遇何困难,只要唤某一声,本座就马上出来帮你。至于本座要你相帮的,你带着本座寄居的这把剑到水陆草木界,让本座再见见爱莲仙子一面,让本座了去这段尘缘就足以。”
残阳西斜,小修士伍撄身背长剑缓缓走下后山,此时此刻意气风发,已经不复跑出学院当时的那种颓丧。因为,他也有人罩着了。
四
“象毛哥,小弟力不能支了,快分点力量来搭把手。”
年关将至,腊月这个月份的同门师兄弟竞技是年末的一次总结,隆重的赛事连学院院长也亲临来观看。此时台上的伍撄正与一位师兄战得好不酣畅,时间一长,伍撄渐渐落了下风。
伍撄有意无意对着手中剑身一拍,白光闪过,一股磅礴的力量自长剑里荡漾而出遁入伍撄身体,伍撄身上的修士袍一下子鼓蓬蓬像打了气一般,然后御剑一招‘斩字诀’劈向对方,将对手那位师兄给一剑劈出了局去。
“对方出局,巳区42号伍撄获胜!”裁判老师宣布结果道。
伍撄满是笑意还剑入鞘,轻拍剑身道:“多谢象毛哥帮忙,谢了哈。”
“哼!小子莫要得寸进尺辱人,你要是再喊某做象毛,休得怪本座与你翻脸!”伍撄拍着长剑刚道谢完,一股带着愠怒的灵识便从长剑里传了出来。
“哈哈,我这也是为了将大哥你和楚霸王区分开嘛。两位都是盖世英雄,不区分谁知道哪个对哪个啊。”
这些天来的相处,伍撄知道象羽是个虽傲气但却没啥架子的人,因此也没刚相识那般的拘谨了,偶尔便会这样和他没大没小开开玩笑。
伍撄走下赛场休息,长剑里象羽的灵识又传来:“小子,什么时候可以带本座去水陆草木界啊,让某见见爱莲仙子好了去尘缘呢?”
伍撄微微一顿:“象大哥,据你所讲,你都陨落有千余年了。那位爱莲仙姑,应该是何你处同个时代的吧?你为何就那么笃定她还没渡劫飞升呢?”
“你不懂,植株修炼的不比兽修轻松,动物修行的有强大肉身的先天优势,肯下苦功基本百年就能成形。可植株类的由于先天条件不足,因此资质再好没几百年也甭想成气候。”
“当年天纵奇才、风流倜傥、卓尔不群的某差不多可渡劫飞升的时候,爱莲仙子才刚刚功成化形呢。即使给她一两千年的底蕴,以植株修的要飞升的也不是件易事。”
伍撄啼笑皆非:给我普及这些常识,和你风不风流倜不倜傥有何关系啊?
“如果不是念念不忘爱莲她当年为来得及对某表白的那句话,本座的这缕残魂也不会执念至今了。唉,多情自古空余恨,只恨绵绵无绝期。”
又来了,伍撄已不是头一次听象羽在他面前缅怀感慨了。老是说人家对他付出一份多么多么的感情,只是当年的他没那么儿女情长、犹豫着没接受,结果落到成了渡劫的一个心魔。
“行了象大哥,等这年关决赛,小弟拔得头筹获得那出去历练的机会,我就带你到水陆草木去寻那爱莲仙姑。”伍撄言落起身走出了休息区。
五
“锵!锵锵!”
冠亚季军前三争夺赛,此时只剩下四场比赛,两场决定冠亚军人选,两场决定第三第四名。而此刻的伍撄正台上与人战得难解难分,咬牙死命撑着。
这时候还是四场比赛的第一场呢,如果败下阵来,那么就无缘前三了。
“小子,不对劲,你的力量用一分就少了一分,完全没自行恢复的迹象,你刚才出去做过什么、吃过什么没有?又或者遇到了谁?”象羽放出灵识察觉到了伍撄身体的不对,忙询问道。
伍撄身法踉跄着躲开了对手一招猛攻,努力回想之前所遇到的种种,越想越是觉得不对。眼高于顶从没正面看过他的学院之花居然会送他几枚恢复元气的灵丹,还有那几位要自己诈败佯输的师兄,这其中的猫腻,到了这时候伍撄还想不通脑子就真有问题了。
伍撄用灵识回道:“吃过两枚恢复元气的灵丹,小弟没觉有何异样啊?”
“糊涂!”象羽恨铁不成钢道:“人心莫测这道理你还不懂,你们人族就是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坏心思。你这小子怕是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银子呢!”
“那我现在该如何是好啊,象大哥?”伍撄有些着急道。
沉默了一小会,长剑里象羽的灵识再度传来:“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反正你离下个境界突破也只差一步,放开束缚,本座助你一把冲破到下个境界。”
伍撄不疑有他,也知道自己是遭人算计了。连忙放开了束缚,让象羽将自己感悟通过灵识灌入自己泥丸宫,然后接纳引导至全身经脉,天地灵气也在同一刻涌进自己身体,水到渠成顺利冲破瓶颈达到了下个境界。
伍撄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力量,原来这就是下一个境界,他一鼓作气,挡住了对手志在必得的一招,御剑反击破开了对方的防御,将对手一举扫出局,顿时博得了全场的喝彩。
就在台下有诸多双充满怨毒的目光仇视着伍撄的时候,准备等会退场要如何的使阴招的时候,青云学院的上空,突然乌云盖顶,一股庞大威压如山岳般压了下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觉身上仿佛背负了一座山。
“哈哈哈哈,庚玄老道,不知还记得本座否?当年承你一剑之恩狼狈遁入十万大山,念你一份情谊今日特来加倍奉还!”声音粗犷狂妄至极,哪有半分老友间的情谊,分明就是寻仇来的。
庚玄就是青云学院的院长,而来寻仇之人,乃一只足有七八百年的妖兽,当年祸害一方的时候被庚玄道长重创,躲进十万大山捡回了一条命,经过这近百载的养伤这才恢复,如今便是报仇来了。
庚玄院长与两个师弟对望一眼,三人腾空而起迎向了来犯之敌,庚玄凛然道:“鲲洋,你我恩怨乃私人过节,你现跑我这学院算个什么意思?”
鲲洋哈哈大笑:“来此处何意你不多余问嘛,今日来不但是要找回场子,且还要让你庚玄知道何为绝望!”
话毕,鲲洋一拳捣出袭向面前的庚玄院长师兄弟,师兄弟三人自然是还以反击。不料鲲洋的这一招却是声东击西,半道拐了个弯,拳劲化作一股凌厉风暴从空压下,目标直指人山人海的观赛席。
好在庚玄院长事先有提醒下方的另外几个师兄弟高度戒备,拳劲风暴压来,守在那片区域的两个师弟纷纷出手抵挡。但由于双方实力悬殊的关系,结果仍是死伤了十多个弟子。
“鲲洋,贫道与你势不两立!”庚玄院长见十多个弟子就这样惨死于自己眼前眼都红了,声嘶力竭咆哮道。
六
“象大哥,睡着啦?喂喂……”伍撄灵识和此刻握在手中的长剑沟通着。
“作甚?你小子有热闹不看唤本座作甚?”长剑里,象羽的灵识懒洋洋道。
“作甚……你没瞧见这儿的战斗吗?我们院长在和那只大妖战斗。”
“有啊,就几个小屁孩打斗,有何看头的?”象羽继续慵懒道:“在本座眼中,就那种层次的战斗与你这小子的层次无多差异。”
伍撄嘴巴张了张好似一条离水的鱼儿:我与院长的层次相距十万八千里,你说无多差异……
“那依你看哪一方能取胜?”
“若没有你们这帮徒子徒孙掣肘,你们院长那小家伙勉强能战平对方那条小鱼。现在,不战死不陨落就算赚了。”
伍撄不信,他不相信那么强大的院长会被战败,但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不得不信了。院长为了护住一帮徒子徒孙,硬是用身体抗下了鲲洋的两招必杀技,估计再打下去,春节就是院长的头七。
“象大哥,你快想想办法啊,青云学院要是毁了,我也不想做人了!”伍撄急得都快哭了。
“你这算要挟本座吗?帮你不是不行,不过帮完某起码得沉睡上好一段时间。总之在本座醒过来之时,希望你已经踏进水陆草木界。”
“成成成,我什么都答应!”
空中,鲲洋连出几招重创了庚玄院长的左膀右臂——两个师弟,就在他准备一招狠的取院长性命,一道白光自台下冲天而起,一下将先前鲲洋压下的乌云捅了个大窟窿。
见此异动,鲲洋欲出的杀招一滞,怒道:“何人来本座面前装神弄鬼,给本座滚出……”
话音未了鲲洋收住声不敢再继言,因为此刻他身侧,一条虚幻的人影静静负着手飘在那。他像清风他像白云,他就像路途的一匆匆过客,你可以忽略他,却无论如何也无视不了他。
鲲洋此时手脚冰凉已经开始有些打颤,粗犷的面庞挤出了一个比小姑娘还要小姑娘的腼腆笑,嘴唇哆嗦地连话都不大会说了。
象羽眼角余光睨了他一眼,然后人影迸散开来,在高空化作了一头体型遮天蔽日的巨象,一声“卬呜”来自远古的长哮响彻云霄,威严的象睛,带着一股鸟瞰芸芸众生的霸气。青云学院,包括学院方圆千里之内的生灵,听到这声长啸无不匍匐在地,就连呼吸都被压得近乎窒息,无一敢大口喘上一下。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某面前自称本座。”重新聚成人形的象羽淡然言道。
这回的气质比起刚才更加的平淡无奇,如同空气里的烟尘粉尘,鲲洋却连看对方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凌空就跪了下去,连连叩首道:“前辈在上,原谅小人的无礼,如果之前知道前辈在此,小人绝不敢来此造次,您原谅小人的有眼无珠啊!”
“某并没有在这里,这儿只不过是某的一缕分魂。而这学院,乃本座所罩,若非有宵小挑衅某也不会现身。”
鲲洋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冷汗涔涔而下:一缕分魂便如斯强大,那如果本尊降临,岂不是光用气势就能把我直接碾死?好奸诈的庚玄老道,居然能寻来这么的一座大靠山!
鲲洋叩首如捣蒜,嘴里的求饶声有如说书唱大戏般抑扬顿挫,象羽听着厌恶,摆手道:“自废二百年道行,然后,滚!”
闻言,鲲洋身躯剧烈一颤,养伤百年好不容易恢复且有所突破,兴冲冲打上门来寻晦气,这气才出了一半连利息都还没收回呢……
七
鲲洋灰溜溜狼狈而逃了,象羽因为透支消耗了过多灵识的缘故,附回长剑陷入了沉睡。之后,焦点就成了伍撄这古道热肠的倒霉孩子。
年关这赛事被搅浑算是搞砸了,庚玄院长等诸位长辈亲自会见了伍撄,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学院之所以能躲过这次灭顶之灾,全凭小字辈里的这位年轻弟子。
好奇免不了询问一番,伍撄自然是没将象羽已逝的事儿抖出来的道理,只说是一位以灵兽之躯证道的前辈。至于这位前辈的名讳,记人嘱咐不好透露,自己是当年来学院求学途中偶遇这位前辈,应承前辈帮他寻找一个人,因此才得了前辈赐下的护身符。今日形势危急,不得已就动用了出来。
庚玄院长师兄弟面面相觑,人家连名讳都不想让人知晓,看来想攀这座靠山不大可能。虽是不免失望,但还是给予伍撄一片赤诚的褒奖,同时也答应开春之时,出外历练的名额给他一个。
伍撄逆袭成了青云学院的风云人物,原本打算报复他的人战战兢兢收起了报复的心思,毕竟也得掂量掂量人家背后的那座靠山不是?那可是打个喷嚏都能引起一场大风暴的大能,是随便人揉捏的吗?另外一件事,伍撄成了修士学院诸多师姐师妹欲追求的男神,以前无人问津的一个小人物,而今却是走到哪儿都有人来搭讪的香饽饽。
当然,伍撄知道这些不过是镜花水月,是建立在有象羽庇护下才有的风光,自己如果没实力,离开了象羽自己就什么也不是。所以,还是得去完成象羽的心愿,拿到象羽允诺于己的那份机缘,一切靠自己才是王道。
……
碧水悠悠映青天,山川地脉灵气现,万紫千红,百般气象,到处无不影印着它的盎然生机,袅袅灵气化成的烟霭,吞吐进腔内,都能起到安神聚气、巩固境界的功效,此处,便是水陆草木界。
伍撄这时候一袭道袍长衫,纶巾飘荡,两条腰带随风摇摆,站在一座无名山丘上。此情此景,本该是出尘脱俗的他,看着莽莽的辽阔幅员,脸上却是一副苦笑表情。
从未单独出过远门,带着一枪热血就一个人跑出来所谓的历练,结果水陆草木界是找到了,人也抓瞎了。虽然知道这水陆草木界分有几大区域,自己手里也有地图,可天辽地阔的,这要寻一个未曾谋面的人谈何容易。
跑了好几处钟灵毓秀的地方寻找,不但没打听到一点有价值的消息,莫名其妙还误闯进了一处妖族领地,得罪了几只土著豺妖。这一路来没少被追杀,若不是临出门院长送他的那个防御法宝断后,这一会也不可能还如此从容矗立在这。
然而下一刻,苦笑都成为一种奢侈,几只豺妖互助破开了伍撄法宝的防御杀致近前。伍撄御剑飞出重创了其中两只,不及回防之下被一只豺妖近了身,张口就咬。
就在伍撄闭眼束手待毙,飞出老远的长剑忽然“嗖”地飞了回来,自那只豺妖身上透胸而过,及时赶到将伍撄救下。
“蠢货,能让本座记挂的岂是庸脂俗粉之辈!你跑这穷山恶水荒僻的不毛地寻人,你以为你是有九命的猫妖啊?若非本座恰好此刻苏醒,今日这儿便是你小子的葬身之所!”长剑里,许久不曾有动静的象羽,愤愤的灵识斥责道。
收拾完几只倒霉豺妖,伍撄讪讪听着象羽训斥,自己认为的洞天福地,原来只不过是人家眼中鄙弃的不毛之地。
这一天,按着象羽的指引,伍撄来到了一座恢宏霸气的城池,这里的天地灵气果然大不相同,浓郁的灵气化作云来化作雾。远远看去,仙晕缭绕,比起瑶池仙境也不遑多让。
“象大哥,地方是找到了,可偌大的城池,这要如何去寻人啊?总不能张贴布告高喊寻人吧?”
“那哪成,莫说你一个人族,即便你是这土生土长的,随便张贴布告,在旁人看来与个傻子又有何异?”
“可小弟已是黔驴技穷,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他乡之地,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了。象大哥,你自己有什么办法吗?你知道那位爱莲仙姑住哪吗?”
“这……当然是知道,不过以你这点微乎其微的道行,估计还不及靠近便大有可能被当场格杀了。一路来某也有想过如何相见,也罢,你就按我吩咐的这样这样……”
八
爱莲仙子,乃水陆草木界植株地母的幺女,相当于人族的小公主。当年象羽游历至此,恰逢几只不世出的老妖来进犯植株域,喜出风头的象羽,二话不说便仗义了一把,被地母一族奉为上宾,也就在当时与爱莲仙子相识的。
属于植株地母的行宫,伍撄此刻正凌空而立,面上一片傲然肃穆,负着手学足当日象羽势压鲲洋的派头,一股庞大威压自他体内徐徐溢出朝下方压去。
这股威压才一蔓延开,整座行宫,包括整座城皆哗然。行宫内外顿时华光四起,一个个强大的气息四面八方围了过来,由于忌惮伍撄比他们还强大的气息,并不敢靠得太近。
此时的伍撄表情古井无波,但两腿那禁不住的颤栗却暴露了他内心有多紧张。依象羽主意,象羽将自己灵魂境界融入伍撄身体,然后无限放大伍撄的那点道行,制造一个顶尖强者的假象。当然,这手猪鼻子插葱并不是拿来虚张声势,而是借这层外衣送个信,给爱莲仙子送信。
伍撄扫眼面前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不发一言,从袖中摸出一块玉简,轻轻一弹向中间一人掷去,淡淡道:“本座一跑腿信使,这个,请代为转交给爱莲仙子。”说完拱手道声“告辞”,遁作一道流光离开了,一滴闪着荧光的冷汗滴落到了下方的一小水塘,荡起一圈涟漪。
……
“象大哥,你这法子,那位爱莲仙姑真会来吗?”距城池百里开外一座不知名山头,伍撄对着显出魂体的象羽问道。
“来肯定会来,只是,某不知道都该说些啥啊?小子,教教本座说几句情话咧。”象羽搓着手,一副情窦初开的初哥样。
伍撄发呆得像只木鸡:你不自诩风流倜傥的吗?要我教你说情话?
“来不及了,她……她来了。小子,给本座躲别处去!”象羽手一摆,伍撄整个人不由自主飞到了山头的另一边。
有风既作飘摇之态,无风亦呈袅娜之姿。半空一片祥云两边一分,一位身着粉红衣衫、外披绿色纱帛的纤纤佳人拾着无形的台阶而上。不一会来到了这山头,她,便是爱莲仙子。
爱莲仙子到了近前,打量了一会魂体状态的象羽,这才婉约招呼道:“象神大人,一别千载,大人风采依然,爱莲这厢有礼了。大人您这是……”
”可怜象羽一生何等了得盖世,这会却有些不知所措忸怩起来,他挠着头道:“啥大人小人的,听着别扭,不介意叫某一声羽哥哥吧。某本尊不便出现,现在只是一缕分魂。”
爱莲仙子忍俊不禁、疑虑顿消,盈盈一礼道:“大人还是如当年那般的风趣,大人没有架子,爱莲可不敢落了这礼数。不知大人今夜突然邀爱莲出来,所为何事呢?”
“那个,当年你不说私下有句话不宜人前道之,需要寻处僻静,借一步叙话的吗?这么多年过去了,某一直念念不忘,每回想起总觉得愧对于你,今日某鼓起勇气来面对这事。你说吧,某做足了准备了,无论如何,会负责给你个交代的。”
爱莲仙子先是一阵茫然,好看的妙眸在眼里转了转,这才恍惚想起了什么,接着神气变得好生古怪,嗫嚅道:“都过去这么久了大人你还记得呀?事情既已过去,莫再提及了吧?”
象羽脸色一正:“言而无信非丈夫,某为了仙子你这句话,可是记挂了千年,如今焉能说算就算呢?”
“你很烦啊,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呢?”
象羽酝酿出来的感情听了不由一愣,讷讷道:“离开?听完你那句想要对某说的话某便了去一桩心事,这就离去。仙子你说吧,某倾耳听着。”
爱莲仙子眸光萌萌望着象羽:“我……我说了啊。”
象羽呆了呆:“说了?没有啊,某好像还没听到仙子你讲啊?”
“刚才说了啊,“你很烦啊,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呢”这句话就是呀。不知大人可否还记得当年帮我们击退那几只犯境老妖的事儿?当时我们是对大人您不胜感激,但你一直逗留着不离开我们植株域,我们举族上下终日惶惶,担忧你觊觎我们这儿。长辈们有怨也不敢言,爱莲当年年少无知便想直接找你把话挑明来说,后来还是被长辈们苦苦拦了下来规劝就没去找你。再后来大人您也离开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象羽:。。。。
“象大哥,那位爱莲仙姑回去了啊?”
“回去了。”
“那她想对你说的话说了吗?”
“说了。”
“那你尘缘……”
“了了。”
象羽言罢转过身,望着无垠的浩瀚天际:千年的念想,本该是一段凄美感天动地的爱情啊?为何竟是如此……
收回目光象羽看着伍撄,道:“小子,原本打算事已了,为你打通天地二桥为你洗经伐髓,然后赠一套适合你修炼的功法以作酬谢。不过,现本座改变主意了。”
伍撄知道象羽还有话要言,并没插嘴,象羽继续道:“原先的盘算,是此间事了,寻些天材地宝重塑肉身,静候下次的渡劫。但现某改变主意,准备轮回入世重修,没经历过真正的爱情难免有些白璧微瑕。故此,与其这身对天道感悟的境界被轮回抹去,不如当一份机缘赠你。虽说你我人兽有别,但一法通万法通,这份机缘绝对让你未来受益无穷。”
……
光阴的转轴不停歇地转着,一晃二十年,身着修士道袍的伍撄脚踏飞剑从一片灵气蓬勃的山林上空掠过。他刚从蓬莱仙岛返航,应当地的人族求助,斩杀了一条负伤断了一首的相柳,此刻正往回赶。
在伍撄御剑飞过的那片山林,一头刚刚成年的公象,昂首望着苍穹那远去的黑点,陷入了有些迷茫的沉思,旁边,是一头并肩齐行的母象。
(于2017年12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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