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饥饿来临又只能自己动手解决的情况下,我是个只能煮个泡面也只会煮个泡面的中年快餐男。当我顶着一头乱发一身睡衣对清汤寡水又散发焦味的泡面风卷残云的时候,当我在面去汤尽的刹那一边放碗一边打个长长饱嗝的时候。那情景是要多油腻有多油腻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这是两年前的我,单身狗。厨,哦不,是和“厨”这个字完全无关的中年油腻男士,活的空虚而无趣。
所谓无知者无畏也。我从来不相信男人和厨房之间会有必然联系,那是女人的事儿。男人就应该征战沙(商)场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刀光剑影,然后穿着笔挺西服打着深邃颜色的领带站在最繁华的CBD办公大楼上指点江山。你想想,那是多么意气风发又是多么踌躇满志的事情。
然而当我默默系上围裙最后一个结剥完厨台上最后一颗蒜的时候,四川男人帮的传统形象完美呈现——开心和高兴是女人家的事儿,干活下厨疼老婆是咱男人的事儿。
就这样,沉浸于婚后生活的我开始陶醉于各种食材在手中变成颜色晦暗多盐少味的“佳肴”;我欣慰地看着妻子从一开始边吃边强颜欢笑到现在她已经很自然地说着好吃但吃不了几口的样子;我甚至“颇有见地”的和族中厨艺最精湛的舅舅对各色菜品“谈经论道”;我甚至于已经能和资深家常菜选手大姐在菜品的色香味上你来我往地辩上几十个回合。
我信马由缰,在做菜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谁也拉不住谁也管不动,就这样春去秋来四季轮回。如今,两年后的,我已婚人士,新晋厨渣,嘴强王者,鼓掌。
所谓十菜九成必有一废,这是我的风格特点也是我迟迟打不破的魔咒。所以每当满满一桌佳肴时,必有三两菜是无人问津最后以满盘未动而告终。反正已经酒足饭饱,每逢此刻高情商的亲朋好友们便会不吝美好言辞对其大加赞赏,唾沫横飞之际甚至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这热烈气氛就差最后嚎一嗓子:来,给大家伙儿端上来助助兴!
然而当目光无意间瞥到那缩于角落的三两菜式时,热烈气氛突然死寂。大家高涨的情绪仿佛被一盆冷水瞬间泼透,顷刻之间平复下来的情绪让人们开始用警惕和审视地眼光相互戒备——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哪位拍桌贼响嗓门贼大的壮士拍案而起大吼一声:诸位不必多说,拿菜来!事后,人们余惊未消在庆幸中又带着懊恼自责:让你嘴欠,让你嘴欠,吃饱了没事儿干是不是?
而我呢?感动的一塌糊涂,眉眼都笑皱到一块儿。往往嘴上谦虚着还有待进步有待提高云云,然而内心的喜悦早已翻滚沸腾,甚至还轻轻哼起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呀今天是个好日子。在我看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厨艺确实不错呀,这不是大家对我的肯定和认可是什么?这不是大家对我的关心和支持是什么?
推己及人,大家对我的爱已经浓烈到无以复加,所以……我暗下决心不辜负人们对我的期待,甚至决定晚餐时候将这两三菜式原封不动地作为主菜上桌,以饕大家对其绵绵不绝地景仰之情。
曲终人散。
春风从下午三点的窗台边轻轻掠过,撩起我为数不多寥寥几根头发。人们各自散去并约定晚餐再叙。屋里人走茶凉,家中静的落针可闻。我思考了一下,打开日记第七页慢慢写道:茶树菇红烧肉,适合老人居多的宴席,这也是今天中午最受欢迎也最得到认可的菜。茶树菇的清香中和红烧肉软糯甜腻的味道,吃起来不仅不油不腻反而口感爽滑入口即化,适合老人居多的时候烧制,其制作过程如下……蒜蓉粉丝虾,适合小朋友较多的场合。但粉丝被蒸的太干所以硬的无法入口,蒜蓉未均匀铺散在虾背和粉丝上,导致有些区域是白味有些区域则味道偏重,失败,总结如下……
厨渣路漫漫,一笔一划带过的都是对生活的用心,一菜一叶梳理的都是对平凡琐碎的思考,一铲一勺聚焦的都是人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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