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缓缓驶向一道梁,过去就是雅丹坡。她说别下来,这里她熟,我便坐在车里等。初春的风卷起残雪,一片片的落在车窗上,粘上便化了。
她穿一身紫色运动衣,迈着小碎步朝梁子上走去。她脚下的土是软的,脚跟碾过的地方风一吹便起了尘,跟在她的后面逐渐散去。走到最高点,她停下脚步,上半身转动着左右观望,片刻,她又跑了下来。
她说前面就是雅丹坡,就在这道梁子下面。我们继续前行,土坡慢慢变成石坡,两旁红色的石头包裹着绿色的石头,一层层的向远处延伸。阳光下的小路模糊不清,山背阴处,冷气从岩石里面钻出来。我不禁缩了一下头,猛然想起阳关漫道。
在驶过第一个隘口之后,车轮下的声音不一样了,轮胎碾压弹起的石子打在车底盘上,像一阵锣鼓。她在旁边笑,以至于发出“哼哼哼”的声音。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笑,但是我也笑了。
“看!”她从座位上跳起来,用手指向山坡上几间泥瓦房。它们孤零零地站立在那里,房檐上散落的几捆芨芨草随风飘舞着。“这里就是我的家。”她低声说,眼眶湿润了,两手紧紧的攥住我的手,抠着我的手心生疼。
片刻后,她说:“咱们回家吧。”没等我缓过神来,她便开了车门,一脚迈了出去。我急忙跟了上去,脚下的路又软了,像是多年前开垦过的荒地一样。她在一个像是院子的地方停下来,捏起一把黄土说:“我曾经在这里种过菜,挑水要到山梁子那边去挑。”黄土在她手里就像金子,牢牢攥住,她低着头说:“我们这里缺水,我爷爷为了全家人取水摔断了一条腿,瘸了一辈子。”
掉漆的红门半掩着,她推门进去,发出“吱扭”的声音。屋里的墙裂开了,到处散落着脱落的墙皮,露出一块一块的黄土。
她指着里屋的一个大土炕说:“我出生在这里,烧红的炕洞里面可以烤大豆,烤土豆吃,很美味的。围着土炕墙上的报纸已经发黄,但报纸头条的大字仍然清晰可见。我们俩人站立在一起,阳光从窗户外面照进来,洒在她的脸上,金灿灿的。我拉起她的手,放在我的胸口,我能感觉到她在颤抖,我说:“这里有最美的山,最养人的黄土,你离不开它。”她努力的控制着眼泪,颤抖的更厉害了。
靠山的地方太阳落得都早,我们关了门,往回走了几十米,她回头看着几间泥瓦房说:“家里已经没了亲人,如果要回来,还要重新翻修房子。”我说:“这么好的地方,彩色的山上不缺水了,咱们可以做很多事。”夕阳下,两个影子越来越长,就像时光长河中的日子,是彩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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