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德角（Cape Cod)的沙丘与大洋，有一种超现实的荒诞感。2016.5（图：HEPING）
要离开Wellfleet了。这是美国东北部新英格兰的科德角（Cape Cod）上的一个小镇。按大城市的标准，这就是乡村。
海角三面环海，像一条弯弯的手臂伸向深蓝色的大西洋。5月的这个时候，海水还是冰冷的。
这是我们在科德角的最后一个上午。我们要和亨利·贝斯顿的《遥远的房屋》告别了。因为这本书，我们才会来到这个边远的海角。
天气很好，阳光普照。科德角的春天，其实还有点冷。男房东正在室外忙活，见到我们，说，美好的一天，不是吗？
上午10点。我们预约的巴士在约定的时间还没见到。我们有点着急，担心巴士会不会拐进这个有点偏僻的地方。小旅馆的女房东也有点不放心，帮我们打电话询问。正说话，巴士来了。
这地方不在巴士的正常行车线路上，车是专程兜进来接我们的。
开车的是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女司机，在美国，这种个头的女士，很常见。车上已有5个乘客。因为拐进来耽误了时间，我们有点歉意。不过看上去大家没有丝毫不悦，目光对视的时候，会对你发出善意的微笑。
这是从一个村子开往另一个村子的乡村巴士。乘客看得出多是本地人。
这是一年三百六十天里最平常的一天。一个星期前树林里还是嫩嫩的叶子，现在已是一片新绿，科德角在这个时候显得特别迷人。
车上有点热闹。女司机和乘客仿佛是老朋友，一边开车，一边和他们大声说话，不时还会扬起脖子，引吭高歌几声。
一位男士上车后，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上去他们都兴致勃勃，心情不错。
我心里想，从一个小镇开到另一个小镇的巴士，天天在这条路上见面的司机和乘客，很难不成为朋友。
女司机看起来一路上都很开心，该STOP的地方她停，该停的站，她打开车门，仿佛她正在做的是她这辈子最热爱的一份工作。客人下车，她会朝着已下了车的客人大着嗓子嚷，祝他们有个美好的一天。
我们该转车的时候，女司机特别关照，细心告诉我们如何拿着手上已买的票，转乘下一辆车。确认我们明白后，呼的一声一踩油门开走了。
换乘的Rta车，仍然是在岛内行驰，线路不同罢了。
这趟车是位男司机，和刚才他的同行一样热心，让我们把行李放妥，以免车行中滚动。
巴士走走停停，有人上有人下，人们对视时总会友善笑笑。
从一个站上来了一大胡子，慢慢悠悠，先把他的自行车妥妥地安放在巴士车头外面的一个特别装置上。然后上车，不急不慢在自动售票机边掏钱售票，我看司机笑着和他对话。也不见司机着急，仿佛时间悠长，没什么可着急的。
一切办妥，大胡子咚咚咚地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朝我点头笑笑。
上车的乘客，有人不急不忙地把手机或者咖啡搁放司机旁边的车头，再掏出硬币一个一个噹噹噹的往售票机里丢，直到车票吐出来。司机总是很有耐心地等着，绝不催促。乘客没有站稳或坐好，车是绝对不会启动。
这是一辆近30座的巴士，有点像我们的公交车，到站必停，但又有点儿像的士，沿途有人扬手，车也停靠，让人上或者下。这趟车上，美国超大体形的乘客有好几个，只要这类“特殊”的人要求下车，哪怕巴士启动才开了几步，司机都会毫无怨言地停下，让他们下车，车上的乘客也没半点儿意见。一路上，司机呵呵笑开着车，感觉能让每一个乘客享受短短的旅程，是他最开心的事。
就是这样平平常常的日子，平平常常的乡间巴士。开开心心的司机和乘客，大声嚷嚷，大声祝福，还可以唱着歌儿。在科德角最后的几个小时，和他们一起度过，让平淡时光，忽然有了光彩。
有什么可着急的呢，上苍赐予你的每一天，都值得高高兴兴地度过。
（又记：从科德角的海恩尼斯开往纽约的长途巴士，那个中年男司机是另一种“开心”。那哥儿们倒不怎么和乘客搭话，但绝对可能是个探戈高手，听着耳机，双手随音乐在方向盘上击拍出不同的节奏，最绝的是有时右脚既不在油门上，也不在刹车上，倒是在地板上划出漂亮的舞步。祝他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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