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柿子树
-文/大漠
坐在小区公园长廊的椅子上,一串串紫色的花摇曳在紫藤架上,阵阵花香如水般荡漾开来。风和日丽,春暖花开。竹林里的翠竹在微风中窃窃私语。有初出嫩芽的竹笋仰着头怪巧的听着,像极了小时候的我站在老院子柿树下听奶奶和街坊们边做针线活边闲聊的情景。
那时候关于春天的记忆里最美的莫过于老屋院子里的一树柿子花了。记得小时候村子里每家每户的院子里几乎都种着柿子树。而我家院里的绝对是村里最大最美最老的柿子树了。每个从我家门前路走过的人都会被我家柿树硕大的树冠和粗壮遒劲的枝干所震惊。只要家里有人,便时常会有路过的乡亲或者收鸡蛋卖菜的小商小贩乃至困顿讨食的路人止步于此,啧啧称赞并借此于树荫下落脚歇息。每每此时,奶奶便会唤我拿出小凳摆出小桌招呼客人。一袭树荫下天南地北家长里短的话题便会从柿树枝繁叶茂的浓荫下欣然展开。
那时候,每年春天到了四五月份,院里飞燕衔泥,柿树新绿,眼看着一树婆娑掩映中慢慢有了泛着翠绿光泽长约两厘米,直径约三厘米的淡黄或黄白色小花缀入其中,微风细雨,花语满院。我和奶奶就坐在树下,奶奶手里总是有忙不完的活,我的脑子里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我问奶奶咱家柿子树有多岁了,它会老吗,它老了会死吗。奶奶会笑着说,她初来这院里时这棵柿子树就是这个样子了,她说,树和人一样,长着长着就老了,老了就都会死去。想到奶奶和树都会离我而去,我便静静的坐在树下默默的想心事。看到我不说话了,奶奶会笑让我检落在地上的柿子花和小青果,然后用针和线把柿子花颚和青果挨个串起来做成漂亮的手环和念珠。她说戴上它就会天长地久,永保平安。
每年柿子树最美的时候是到了秋天,满树红彤彤的火晶柿子总会使人垂涎欲滴。日落秋蝉噪柳津,问树稚子柿甜心。我和小伙伴们总会趁着奶奶不注意爬上树去摘柿子吃,尽管有涩涩的味道但还是掩不住丝丝的香甜。奶奶怕我们爬树摔着了,就每天晚上搬来梯子摘下些大点的柿子,然后放到锅里用开水泡一个晚上,第二天再拿给我们吃。经过奶奶加工过的柿子真的好甜。等到了中秋节,奶奶就把柿子树上的柿子都摘下来去涩后送给左邻右舍和乡亲。当然奶奶还不忘给树梢上留上几颗果子。奶奶说是给冬天没啥吃的雅雀留的,不然碰见下大雪好多鸟就会饿死的。
春风几度,柿子花飘落,道不尽岁月风烟。那年风雨飘摇,等落魄无助的我回到村里,一栋栋拔地而起的楼房已替代了青砖碧瓦的老屋,整齐划一的水泥街道,桃红柳绿,莺歌燕舞。再也不见了院落里一树浓荫的柿子树了。
奶奶终究还是老了,和院子里的柿子树一样。二叔说盖楼房规划时柿子树太大了挡事,就把树伐了。柿子树太老了,树干长的不端庄没人要在后街道扔着呢。二叔说如果我要就归我了。目及老柿树横亘于沟渠,拔本垂泪,伤根沥血。不觉叹息,既伤摇落,弥嗟变衰。 《淮南子》云:“木叶落,长年悲” 斯之谓矣。
而今,我也开始老了。坐在人间芬芳的春天里,脑海里出现了年少时的自己与奶奶一起坐在柿子树下一问一答的情景,柿子花纷纷落下,那些金色的花絮挂了些在奶奶的衣角上,然后我们道别,一个走向未来一个走向过去,过去的再也回不去,未来的还没有来。只是在这一刻交融了时间和时空,岁月斑驳,缭绕的花香散落在满院子里的柿子树上,缱绻缠绵。
休假回家,村子里的柿子树早已被名贵的苗木花卉所替代,只是小时候那甜甜的火晶柿子还蜜样的甜在心里。偶尔回去村里,秋日里也有满柿树的红彤彤的柿子,但早已是无人问津了。毕竟涩涩的柿子比起商场超市里晶莹剔透的菠萝樱桃香蕉蜜橘芒果差远了。故而想起来如果将柿子花和阡陌田野路旁公园里的桃花樱花玉兰花梨花紫藤花比起来,柿子花是再朴素不过了,更别提曾经的关中平原四五月扬花千里的麦香了。毕竟莺歌燕舞百花齐放鲜衣怒马灯红酒绿的时代朴素节俭已似乎落伍了。那些苦涩里带着丝丝甜蜜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记得萸信《枯树赋》有云: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这世间,万物都会老去,没有任何一种相聚是永久的。草木晴空,山川流水,都是一边微笑一边哭泣,一边相聚一边别离,如果你懂得了生命的意义,你就会珍惜,当下我们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事。
-2020.04.25.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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