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殇（10）

夜殇（10）

早上刚到单位，章俊就觉得办公室里气氛有点紧张凝重，果然点上一支烟，还没等他抽上两口，支队长就通知全队上下开案情分析会议。

会议室里，头顶已秃的支队长王雷手拿水笔站在白板前，不停的在上面圈圈点点，分析案情的进展情况。从目前收集掌握的线索来看，仇杀的可能性很小，而临时起意的劫财劫色可能性较大。距离上级领导提出的破案限期越来越近，只能靠队里的同志们努力走访去寻找线索，大家若有什么看法可以提出来。之后，同事们各抒已见发表了对案件的看法。

章俊看了看边上的黄一诺，瞧他听的认真，便用胳膊肘推了推他，小声说：“小黄，听这么认真，怎么不发表发表高见？”

黄一诺摇摇头低声说：“章队，您别拿我开涮了，你们几个老法师不发话，我哪敢出声音！”

章俊听了笑了笑，附在黄一诺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黄一诺听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下午，章俊又独自一人驱车来到佳苗小区附近，再次对小区周围进行走访，他一直坚定地对这条线的跟进调查。

走在破烂的小路上，可以看到老人们安逸地在屋门前边晒太阳边聊天。驻足在违章搭建的铁皮房门前，只见大门紧闭，打听后得知外来打工者几乎都已经返乡过年。不过周围的环境看起来没有丝毫改变，路边依旧遍地垃圾，章俊不经意间看到围墙里头飘出阵阵黑烟，里头看起来好像是着火了。

他见状立即跑到围墙的洞边，移开木板钻了进去，原来不知是谁在里头焚烧废品，火势基本已经快熄灭了。四下一看，围墙里另有几处焚烧过的痕迹，挨个检查了一遍，无非都是些生活垃圾和废旧物品焚烧后留下的灰烬，上次来却没有忽略了这些痕迹。

光顾着看周围的情况，突然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章俊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伸手扶住旁边的一大堆建筑垃圾才得以保持平衡，低头一瞧原来踢到了一根木棍。

章俊发现自己扶着的建筑垃圾堆下亦露出一处焚烧过后留下的痕迹，灰烬中有东西正散发出淡淡的亮光。出于好奇他捡起脚下的木棍，将发光的东西从灰烬中挑了出来，是一盒光碟，他皱了皱眉头，盒上的字已经被烧的难以辨识，用力一吹吹掉表面上的灰，依稀能看到盒上“之瘾（下）”这几个模糊的字，灰烬里也无其他东西，他丢到木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钻了出来。径自朝垃圾房走去，一个老头正独自坐在里面喝茶休息。

章俊首先出示警官证亮明身份，得知来者是刑警，老头看起来有些紧张，只是拘谨地“嗯”了一声。

“围墙里头怎么有这么多处焚烧的痕迹？”

“这里…这里有个老太专门是靠收废品维生的，不要的废品就喜欢放里面烧。”

“垃圾站离的这么近，她为何不扔到这儿？”

“我们也跟她说过好多次了，可这老太脾气古怪，平日里总是独来独往，怎么说都不肯听！”老头苦着脸说。

“她家是哪一幢房子？”

“就是那幢。”说着老头走到门口指着斜对面的一栋房子说。

章俊顺着老头所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是一栋二层小楼，隔着铁门可以看到后院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废品。

“对了，你们这儿个子高高的身材胖胖的那位女士今天不上班吗？”章俊边问边掏出一根烟，发给老头。

老头不好意思地接过烟，想了想回答：“噢，您是说小吴啊！今天她休息，明天才轮到她上班。”

“你们这儿休息时间还挺多的嘛！”章俊半开玩笑的说。

“嗨，清洁工这活儿工资低又不体面，很少有人肯做。我也就图休息时间多比较自由。”

“老师傅看您这岁数也该快退休了吧？”

老头抽了一口烟，面有得色地说：“是啊，到今年三月份就退休咯！小吴家里情况可就困难多了，前几年老公去世了，独自一人抚养还在读高三的女儿，所以领导也挺照顾她的，给安排在这里算是相对轻松些的岗位。”

章俊听了似乎若有所悟的喃喃道：“是这样子，那看来是真的不容易…那她家住哪里？”

“您啊顺着这条小路一直往北走到底，再左拐可以看到一排民房，唯一的一个两层的楼房就是小吴家。”
门外一阵嘈杂的吵闹声传来，周晨渔从睡梦中惊醒，睡眼惺忪的他揉了揉眼睛，并不想立刻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今天的天气看起来挺不错，即使隔着厚厚的窗帘仍然能感受到室外的阳光，光线无孔不入般地从缝隙处钻进房间。

周晨渔想起来今天已经是小年夜了，父母叮嘱他去接岳父母来自己家里吃晚饭。他懒洋洋地爬起来走出房间，父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的不亦悦乎，准备晚饭的食材，老两口手上忙活着嘴上还不忘吵几句。

“好好的一根猪舌头，就被你这么扔了！”母亲气呼呼地说。

“不就一根舌头嘛！裹在塑料袋里我还以为是垃圾呢就随手扔掉了，待会我再去菜场买一根就是了！”

“你这老头子就是不长记性，我看你就差把钱当垃圾给扔了！”

“爸，妈，你们都少说两句，扔了就扔了，咱换道菜不就行了嘛！”周晨渔劝道。

“那你想怎么办？难不成还要叫我跑去垃圾站里翻出来啊！”父亲也丝毫不退让地回击。

“垃圾站，垃圾站…”周晨渔浑身一个激灵，记忆中的一个个片段快速的在脑海中闪现，他好像突然间茅塞顿开了似的，发疯般直往门外冲去。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父母亲吃惊地看着儿子难以捉摸的举动，都认为是自己拌嘴惹的儿子心烦跑出去了。母亲追到门口，大声朝儿子喊道：“晨渔，别忘了去接你丈人丈母娘…”门外的儿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的周晨渔飞速奔跑在小路上，平时疏于锻炼的他竟一口气跑到了小镇上的那座垃圾站前，甫一停下，他就弯下腰开始大口地喘气。

父母亲之间无意中的拌嘴让他突然想起超市中那个拿着银色手机的女人，就是小镇上的清洁工。没买车之前，他一直乘坐公交车上下班，坐到旭光路站下车后总是选择穿小路回家，在这条必经之路上，偶尔就会看到垃圾站工作的那个女清洁工。

周晨渔的心砰砰跳的厉害，此时他又有点犹豫生怕自己搞错了。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走上前用力去推大门，未到饭点儿的垃圾房却大门紧闭。四下里找了找也没发现任何清洁工的踪迹，他心急如焚，因为他一直坚定地认为这个女清洁工和自己妻子的遇害有某种关联。

这时他想起负责案件的刑警章俊，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嘟嘟的等待声让他觉得格外的漫长，几秒钟后对方接通了电话：“你好，我是章俊，请问您是哪位？”

“章队长，我…我是周晨渔，我想…我看到了一个可能和我妻子被害有关联的女子，可我现在找不到她！”周晨渔略显激动，说话有点语无伦次。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钟，突然冒出一句：“是不是在垃圾房上班的那个胖胖的女清洁工？”

“咦，你怎么会知道？”周晨渔颇感诧异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