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麻坛上,最低级的作弊者,称为赖子;技术高的,称为老千;技术更高一点的,称为大老千;作弊达到出神入化的最高境界之人,便会被大家称为“麻仙”......
1.夜救
张小飞喜欢打麻将,也爱作弊,只是作弊的手法拙劣,无非也就是偷牌换张,装作东西掉地下,弯腰去捡,趁机偷看别人手里的牌等等,经常被人发现。所以,像他这种人,只能算是个赖子。
这天晚上,张小飞和往常一样,又在家附近的麻将馆里输了个口袋溜光,正垂头丧气地往家走。突然,他发现前面地上有一团黑影,赶紧走近一看,原来有个人脸朝下躺在地上。
这个人莫非是喝醉了酒?张小飞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去翻这个人的身子。这一翻开身子,把张小飞吓了一大跳。这是一个看上去六十来岁的老人,脸色乌紫,嘴边还挂着一长串白沫。
张小飞虽然嗜赌如命,但心地还算善良。他当即背起昏迷着的老人,一溜小跑地将老人送进了医院。
送进医院得交医疗费,可张小飞翻遍了老人的口袋,除了找到一包香烟、一把零钱和两张银行卡,便别无他物了。联系不上老人的家属,老人又昏迷不醒,银行卡里的钱取不出来,最后实在没招了,张小飞只好给妻子江晓蕾打电话,让她把明天进货用的三千块钱送来救急。
江晓蕾这人,对丈夫打麻将管不住,但良心特好,听了张小飞的诉说,便匆匆起床,奔向了医院。
十多分钟后,江晓蕾替老人交上住院费,老人推进了急救室。
抢救手术一直进行到凌晨,一位大夫从急救室里出来,说:“病人已经被抢救过来了,患的是脑溢血,要是再晚抢救几分钟,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刚进行完手术,病人过些时候才能清醒。”
张小飞两口子折腾了大半夜,到这时才松了口气。他家开了一间烟酒店,江晓蕾先要去开门做生意了,留下张小飞一个人守在医院里。这时,护士又来催促张小飞去交医疗费。
张小飞以为护士搞错了,理直气壮地说:“昨天晚上不是刚交了三千块吗?”
护士说:“用完了,抢救时用的全是好药,那三千块早就没了,你得再交三千块。”
“什么?还得交三千?”张小飞吃了一惊,说,“是这样的,护士小姐,这老头儿跟我非亲非故,我都已经替他交三千了,剩下的医疗费,你们能不能等他醒了,让他来交?”
护士冷冰冰地说:“我们不管,如果你不替他交钱,我们就停药。”
张小飞有些火了:“你们医院怎么这样呢?这不是救死扶伤的地方吗?你们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呢?”
护士也提高了嗓门,说:“我们怎么啦?医院又不是慈善机构,病人不交钱,我们总不能拿自己的工资往里垫呀!”
两个人正争执着,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痛苦地哼了一声,醒了。
张小飞赶紧说道:“哎哟,我的老爷子!你可总算醒了,人家正要钱呢,卡里有钱没,快交出来。”
老人刚醒,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是盯着张小飞看。
看到老人没明白什么意思,张小飞便从头到尾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
老人听后,说:“小伙子,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我兜里有银行卡,你帮我拿过来好吗?”
张小飞帮老人找出银行卡,老人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抽出一张交给张小飞,说:“小伙子你再帮个忙,这卡里有一万块钱,我把密码告诉你,你去帮我取出来,行不行?”
张小飞爽快地答应了。
中午,江晓蕾到医院送饭。在服侍老人吃饭的时候,江晓蕾得知,老人孤苦伶仃,没有什么亲人,昨晚睡到半夜,觉得胸口发闷,便想出来散散步,谁知,刚走了一小段路,便摔倒在地,不省人事了。听了老人的话,江晓蕾动了恻隐之心,便劝慰老人说:“大爷您放心养病,我们两口子也不太忙,可以轮流过来照顾您。”
后来,张小飞两口子又得知,这位老人姓萧,名叫萧环山,老家在东北,年轻时来到了南方,便一直没有回过老家。萧大爷年轻时结过一次婚,可后来妻子因病去世,萧大爷没有再续弦,孤身一人度过了半生。
老人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张小飞夫妇耐心地侍候了老人一个多月。后来,老人身体康复了。办理完出院手续,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老人突然停下脚步,对张小飞夫妇说:“小张、小江,你俩跟我非亲非故,我不能白白让你俩侍候我这个糟老头子一个多月,我得报答你们。”
张小飞一听萧大爷的话,怀里像揣了只兔子似的怦怦乱跳。他想,萧大爷一定是要给自己些钱,不知能给多少呢?
“大爷,千万别说这种客气话,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我们可不是冲着这个才照顾您的。”江晓蕾接口说,“咱们能认识,这就叫缘分,我们两口子不缺钱花,您的钱留着养老用吧!”
张小飞见妻子这样说了,尽管心里不情愿,但也只好顺着妻子的话说:“是啊,萧大爷,我们不缺钱,不需要您的报答。”
“谁说要给你们钱了?”萧环山笑着说,“赠人千金不如教人一技,千金总有花光的时候,可是只要有一技在手,便可以一生一世吃喝不愁。”
张小飞一听老人不是要给自己钱,顿时大失所望。
不过,江晓蕾倒是来了精神,说:“那敢情好,我们家小飞呀整天游手好闲,我正巴不得让他学门技术,好干点正经事儿呢!”
萧环山笑了:“我这门技术呀,说起来还只有游手好闲的人才能学得会。”
张小飞被萧环山的话给逗乐了:“什么技术?”
萧环山笑眯眯地说:“打麻将。”
“大爷您开什么玩笑,现在我都管不了他了,天天打麻将,不把钱输光都不肯回家,”江晓蕾急了,“他学啥都行,就是不能学打麻将。”
张小飞边笑边说:“大爷真是会开玩笑,打麻将还用得着学?一看就会的玩意儿。”
“我没有开玩笑,”萧环山很认真地说,“你打麻将总是输,那是因为你不会打麻将,你要真正学会了,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张小飞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试探着问道:“莫非......莫非您老人家就是传说中的麻仙?”
萧环山笑而不答。
2.学艺
张小飞开始拜师学艺了。
江晓蕾虽然反对,但架不住张小飞的软磨硬泡,再加上听萧环山把打麻将说得神乎其神,心里也有些好奇,于是索性由着这一老一少去胡闹,不再管他们。
学艺之前,萧环山首先告诫张小飞两条戒律:第一条是不可恃技自傲,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越是身怀绝技,越是要低调,否则后患无穷;第二条是不可贪心过重,见好就收,贪念过重必定会引火烧身。
对于这两条戒律,张小飞自然是满口答应,萧环山这才开始教他打麻将的技艺。
所谓打麻将的技艺,说一千道一万,无非还是个作弊。但是,萧环山教给张小飞的作弊手段却远不是偷牌换张、钻桌子看牌等下三滥的招数。
一副麻将牌,除去花牌,总共一百三十六张。这一百三十六张牌的码放过程中,可以演变出若干种变化来,但只要用心观察和计算,便会从中发现一定的规律来,这就是所谓的“牌性”。打麻将的最高境界,就是计算“牌性”。
如果能掌握“牌性”,在码牌、掷色子之时,只要稍作技术练习,便可以做到想要什么牌,就来什么牌。
当然,要算清这一百三十六张麻将牌的“牌性”的确是桩苦差事,幸好张小飞在这方面倒也有些灵性,一学就会,一教就懂。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张小飞打麻将的技术也可以算得上是略有名堂了。
这一天,张小飞决定到附近的麻将馆里小试一下牛刀。跟张小飞同桌竞技的三位麻友都是“大牯牛”,对作弊的技巧一点都不懂。张小飞心想,好歹自己跟着师父学了半年多,要赢这三头“大牯牛”还不是小菜一碟?
可是,真下了场子,情况远没有张小飞想的那么简单。跟师父学艺时,师父在洗牌、码牌、掷色子等环节上动作做得很慢,并且一边做一边跟张小飞讲解,所以张小飞才能做到心中有数,手到牌来。但现在真到了牌桌上,这三头“大牯牛”洗牌时稀里哗啦一阵乱推、乱搓,张小飞别说算“牌性”了,连眼睛都不够用了,看都看不过来,哪儿还有心思去算计?
如此几圈打下来,萧环山传授的麻将技术,张小飞愣是一招都没用上,最后输得急了眼,张小飞只好又用起了过去常用的下三滥招数。结果,张小飞作弊不成,被牌友发现,三个牌友当场将张小飞按倒在地,要不是新近认识的一个叫陈四的麻友,在旁边全力劝阻,这次非头破血流不可。
经过这场大败之后,张小飞不由对萧环山的“麻仙”身份产生了怀疑,便去找萧环山,埋怨他教的麻将技术全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对此,萧环山微微一笑,也不解释,而是带着张小飞又去了那家麻将馆。
说来也凑巧,萧环山领着张小飞一进麻将馆,便又遇到了那三头“大牯牛”。那三人见张小飞又来打麻将,便对他冷嘲热讽。张小飞想要还嘴,却被萧环山摇手制止。
“三位朋友,我这个小徒弟不懂牌场上的规矩,前几天来这里丢人现眼了,”萧环山笑眯眯地说,“今天我带他来,一是向各位赔礼道歉,二是想跟各位再到麻将桌上切磋一下。”
张小飞不知道,这三个人原来并不是“大牯牛”,而是一伙儿的。打麻将之时,他们互相使眼色、打手势,合起伙来作弊,专骗张小飞这样的冤大头。此时,这三人一听萧环山主动送上门来,要跟他们较量牌技,不由心头暗喜,互相一使眼色,便乐呵呵地答应下来。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萧环山一下场子,情形便与张小飞截然不同了。只见萧环山气定神闲,掐指默算,谈笑之间有如神助,想要什么牌,伸手便能摸来。一时间是连连坐庄,使得三位同桌愁眉苦脸,一个劲儿骂娘。
在一旁观战的张小飞,心里那叫一个美。
一圈牌还没有打完,三位同桌口袋里的钱便被萧环山赢了个精光。身上没了钱,这三人只好连声骂着“邪门”,无可奈何地摇头认输。
直到此时,张小飞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麻仙”的手段,从此心悦诚服,安心跟着萧环山苦练麻将技艺。
话说张小飞跟着萧环山学艺整整一年之后,这天,萧环山突然告诉张小飞,他可以学成出山了,从今以后,不用再来找自己学习打麻将了。最后还特意告诫张小飞:“小飞,你只要牢记我曾经说过的那两条戒律,便不会惹出什么麻烦,还可保你吃喝不愁、一生平安。”
张小飞认真地点头答应,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萧环山的家。
自从学成出山之后,张小飞夫妻的生活渐渐宽裕起来。张小飞赢的钱越来越多,夫妻俩便卖掉了原先居住的小房子,在市中心买了一套大房子。这时,江晓蕾便劝张小飞收手:“打麻将终究不是个正经事,趁咱们手里还有些积蓄,不如拿出来开个饭店,只要咱好好干,还愁赚不来大钱?”
但是此时,张小飞正享受着打麻将所带来的快感,江晓蕾的话他哪里能听得进去?
3.大庄
刚开始出来打麻将的时候,张小飞还谨记着萧环山的嘱咐,始终未触犯那两条戒律。但随着时日渐久,张小飞的打麻将技术日渐成熟,他不免滋长出一些骄傲的情绪来。渐渐的,萧环山嘱咐的那两条戒律便被张小飞抛在了脑后。此时的张小飞已经没有了在小麻将馆里打牌的兴致,一晚上大不了千八百块的输赢,实在提不起劲来。这一天,他听麻友陈四说,附近有一家地下黑赌场,那里面赌得很大,一把就是几万块钱的输赢。
张小飞听了,顿时来了兴趣,马上缠着陈四替他牵线,他要去大赌场里试试水。陈四答应了。
赌场的地点很神秘,只有在每天晚上才开放。参赌的人,首先要经过严格的身份检查,其次要在晚上八点钟之前,赶到某舞厅的后门会合,坐上一辆车窗紧闭、没有牌照的大巴车,并且还要戴上特制的眼罩,然后司机才会开车带他们去赌场。
汽车弯弯曲曲一路颠簸,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了这所地下大赌场。
赌场里的装修非常简陋,但是地方很大,大厅足有一千多平方米,还有大大小小的包间。
张小飞头一次来到这里时,还比较谨慎,打牌的时候故意有输有赢,一晚上下来,只不过才赢了一万多块钱,丝毫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来过几次之后,张小飞发现这里虽然赌得极大,但并没有什么高手,想来都是些有钱没处花的大款。张小飞想,遇到这种“菜鸟”,不狠狠地宰他们一把,简直就是犯罪。于是,张小飞渐渐地开始放开手脚,大把大把地赢钱。最厉害的一个晚上,竟然赢了十多万。
张小飞终于引起了大庄的注意。大庄也就是赌场里的老板,是个神秘人物,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就连赌场里的工作人员都不知道。
他年纪不大,看上去顶多也不过四十岁。他长得很清秀,文质彬彬,经常穿着一件很随意的夹克衫,戴一副很普通的宽边近视眼镜,乍看上去,就像是一位中学教师一样。
在赌场里一个隐蔽的房间里,大庄面对着监视屏,问身边的人:“你们看清他的手法了吗?”
站在大庄身旁一位穿了一身黑西服的人犹豫不决地说:“看......看不大出来,好像是这小子运气特别好。”
大庄冷冷地说:“你相信一个人的赌运会一直这么好吗?”
黑西服吞吞吐吐地说:“这个......这个好像不太可能,不过......如果他是出老千,手上一定有动作,可是我们观察了他好几天,始终没发现他手上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笨蛋,”大庄冷冷地说,“你要是观察他的手,你一辈子也休想看出诀窍来。”
黑西服不解地问:“那......那诀窍在什么地方呢,老板?”
“在他脑子里,”大庄缓缓地说,“出老千的最高境界就是算'牌性',他现在用的就是这一招,一百三十六张麻将牌,全都印在了他脑子里。”
“妈的,这小子是什么来路?竟然敢到咱们场子里来捣乱,”黑西服说,“老板,我找几个兄弟,把他给做了,怎么样?”
“扯淡,敢开赌场就不能怕人家出老千,牌桌上的事情只能通过牌桌来解决,”大庄若有所思地说,“况且,这个人所使的这种招数,一般人根本不会用,除非......除非他跟传说中的那个东北麻仙有什么关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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