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徐显福,绰号徐壶儿。民国二十四年,刚好十六岁。那一年,我由一个富家少爷,变成了一个草莽军人。在那个年代,当兵就是一条出路,什么保家卫国,什么民族大义,根本就没那概念!我也不例外,我当兵自然不是为了讨生活,但为了什么,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为了一个女人!
她叫什么名字,我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她是我家的一名丫鬟。为了她,我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结果呢?人家还不稀罕做这个少奶奶。对于从小就飞扬跋扈的我,哪受得了这个打击?为了挽回点面子,我负气离家出走,执意北上从军!走的时候还不忘犟嘴,说一定要混个将军回来给她看看,得让她把肠子悔青了才算完!
不过现在回过头想想,这人生啊,就是如此的愚不可及,也是如此的妙不可言!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走上了从戎之路。
此后在我的半生戎马当中,我得以见识各种奇诡怪诞的事迹,也有幸相识于许多化外高人,所以我的故事自然不会少。那我今天就来讲讲我初进兵营时,所遇见的一段离奇诡异的经历。
2
在我父亲的安排下,我去了宣汉县。
宣汉北邻陕西安康,东据重庆万县,是陕西与湖北进入四川的咽喉之地。宣汉当时有一个旅的兵力,主要是“四川王”刘湘安排在此,以严防陕西各路军阀向四川侵扰。再者也是用于镇压,已初具规模的“赤匪”武装。巧的是,这支部队的司令,正是我远房的一个表舅。他与我父亲的关系倒是不错;我要当兵,自然是去他的军营。我的这位表舅姓严,我们都管他叫严司令。
严司令一脸大胡子,长得人高马大的,在士兵面前那么一立,不怒自威的神情,吓得一些小兵大气都不敢出。他治军严格,从不徇私舞弊。我去到军营,也得从火头兵做起,每天手里端着一支用木头削成的假枪,在操练场上,练举枪、瞄准、刺刀格斗,练了半个多月,连真枪摸都没摸一下。说真的当时川军在全国的部队中,装备是最差的,用枪的都是老兵,而且还是比较破旧的汉阳造,新兵一般都是大刀片子加长矛,偶尔还有四川特有的诸葛弩等冷兵器。
我一进到兵营,严司令就告诉我,我们这支部队的番号是中华民国革命军第十九军一一六旅,他说作为一名军人,首先得记住自己部队的番号,只有这样才能清楚自己为谁打仗为谁卖命,哪怕是战死,也不能做个冤大头的糊涂鬼!
当时军阀之间经常打仗,有时还要进山剿匪,所以军营里时常有集结的号角吹响,紧接着一拨拨老兵开赴前线,死伤无计。但刚进营的新兵是不用去打仗的,我想总有一天我也会进入战场,和老兵们一同杀敌,一起建功立业,也许这一天很快就要来了,因为天生好斗的性格,让我对战场上的拼杀,格外的憧憬!
俗话说想什么就来什么,半个月后严司令就命令我,到大山深处某个山村里,执行一个隐秘的任务。具体是什么任务他没有明说,只是叫我跟随部队,去到目的地就清楚了。可我是谁呀?一根肠子通屁眼的人,不盘根究底问个明白,岂能善罢甘休?于是我厚着一张脸皮问:
“司令,是打仗吗?”
“打你娘的仗!问球这么多!”
“让我去可以,不过要发一支真枪给我防身!”
“咦!你狗日的,花花肠子多咧!”
严司令瞪着一双牛眼看我,我也毫不示弱地回敬他,蛮以为他会劈头盖脸地把我臭骂一顿,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而且还是一支崭新的中正式步枪,外加十发子弹。子弹不多,一是怕我惹事生非,不能多给;二是库房里的弹药确实也不充足;三是这次的任务,可能真的有凶险。在我满心欢喜走出司令营帐的时候,司令在我身后柔和地说道:
“福娃子,在山上不要仅顾着玩耍,要时刻锻炼自己的体魄,增强自身的胆识和智慧,希望有一天,你能真正懂得作为一名革命军人,他真正的使命是啥子!”
我似懂非懂地敬了一个军礼,走了出去。多年以后,在战场上,我亲眼目睹了严司令,死在日本鬼子的刺刀之下。那一刻,我才明白,他所说的使命,到底是什么!不过,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我暂且不表。
宣汉县山林绵延起伏,峻峭崎岖,是巴山和巫山的余脉,向北又与秦岭接壤,所以山势绵长,森林茂密,峡谷纵横,多数地方没有道路,人迹罕至。大山深处雨水充沛,大部分土地土壤肥沃,正是种植罂粟的绝佳地方。
在民国时期,鸦片烟也是禁止的,但在整个四川,抽鸦片烟的人数却是全国最多的,军队里亦不例外。那些外省人嘲笑我们川军,说我们打仗都带两杆枪,一杆步枪一杆烟枪。其实很多军阀都会私自种植鸦片,他们把鸦片贩卖给省内的烟馆,和外地的烟贩子,然后用所得的钱,一部分孝敬给大军阀,一部分用作军饷和武器,最后一部分就留给自己挥霍。
而我们即将要去的那个村庄,正是在大山深处,世代以种植罂粟为生。严司令手里倒卖的烟土,有两成以上都是出自这个村庄。我们此行的队伍一共有三十五人,带队的是六团的四连连长熊连东。队伍里除了我,都是一水的老兵油子。所以我刚进去,就被几个老兵给收拾了。
我哪肯吃这个憋屈,凭借着身上一股子蛮劲儿,毫不怵他们几个,撸起袖子就开打!结果吧,我这个从小横到大的小螃蟹,硬是被他们几个,结结实实地揍了个鼻青脸肿!从那时起,我才算明白,出门在外没有人会惯着你,你就算是条龙也得盘着,是头虎也得卧着!这个世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事情多了去了!
熊连东走过来,一只手擒住我的脖子,厉声说道:“小子,我晓得你和司令的关系,不过在我的队伍里,一切必须要听老子的指挥!我也晓得你喜欢打架斗殴,可老子这帮兄弟,个个都是拼过命,喝过血的阎王!你小子要是不自在,他们几个随时奉陪!”
连长的下马威确实管用,我立马变得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我脾气是倔,可我脑子又不笨,好汉不吃眼前亏嘛。熊连东检查了一遍,我们携带的行囊以后,就命令我们即刻进山不得有误!我们的行囊很简单,无非是行军被子,干粮之类的,唯一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们每个人都带了十斤生石灰。生石灰干嘛用?后面就派上大用场啦!
我们从清晨出发,一直走到第二天中午才到达目的地。穿过一大片罂粟田,就是我们要进去的那个村庄。可这个时候,熊连东命令我们原地修整,暂时不要进村。我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眼瞅着面前那片妖艳的花儿,脑袋慢慢开始发胀,眼皮也往下耷拉。要不是连长递给我一只水壶,让我灌几口水醒醒神。我呀,非得一头栽下去,睡着了不可!
“喝点水,别迷糊了!这花是好看,就是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邪劲儿,好像能吸走人的魂魄,你们注意力都给老子集中了!”
“连长,我们咋还不进村呢?我肚子都饿了。”
“你急个喘喘!我们要等一个人。”
“狗日的,哪个这么大的派头哦?”
“你以后的师父。”
“啥子!”
我一口水差点没给呛死!师父?哪门子冒出来一个师父呢?
“他叫木世龙,是一个挺有本事的人,你跟在他后面学东西,不亏你!”
“是不是司令安排的?”
连长白了我一眼,“你娃儿脑壳是瓜的吗?除了司令有这个面子,你想下其他人哪个还有?”
我正想反驳他一句,前去侦查的一个老兵刚好回来。熊连东一个眼神示意他报告情况。
“连长,据我们观察,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安静得有点瘆人咯!”
“怕个球!跟兄弟们讲一下,先吃饭,等龙哥来了,我们再进去!”
我在心里暗自发笑,一个没人的村子,有啥怕头嘛?亏得一个个吹牛皮说,都是喝过血的阎王,我看呀应该都是滚过沟沟的王八蛋子才对哟!看着这帮老兵有点胆怯的样子,我打心眼里瞧不上他们,内心一阵鄙夷之后,心中大呼过瘾!似乎连昨天挨的打,也终于找到地方报了仇一样。
我们抓紧时间,吃完午饭过后,那个传说中本事非凡的木世龙就来了。我斜眼看过去,只见他衣衫褴褛比一个乞丐好不了多少,脚上却套着一双程光发亮的军皮靴。就他这副打扮,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特别是他那双军皮靴,突兀的很,八成是他从哪里顺手牵羊偷回来的。至于他的长相嘛,普普通通的,和我家的老长工,没啥两样。不过他的左眼是瞎的,戴着一只黑眼罩,右眼倒是精光熠熠,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只,生活阅历极其丰富的眼睛。木世龙废话也不多,开口就问:“徐壶儿是哪个?”
我连忙举手,“是我!”
“从今天起,老子就是你师父了,待会儿你就跟在我后头,晓得不?”
“那我要不要给你磕个头?拜个师?”我揶揄他。
“你娃儿懂得起嘛。老子不是那种死板的老古董,这些规矩就免了!”
我心里吃了一惊,这人是不是傻?好赖话都听不懂,我挤兑他的话,他倒听成恭维话了。不过木世龙还真没工夫搭理我这点小心思,只见他从腰间解下一只黄皮葫芦,然后问熊连东:
“有盆子没有?”
“有!秀才!盆子!”连长扯开嗓子一嚎,一个戴眼镜的白净小生,小跑过来有些不情愿地,把一只铜盆子递给连长。回头还不忘叮嘱一声:“连长,弄脏了,要给我洗干净!”
“晓得了,娘们儿一样!…龙哥,盆子来了。”
这秀才兵我认识,听人说他是被他老爹逼来当兵的,平时最受不了这帮男人的邋遢,不管走到哪,都要把他的铜盆子带在身上。
木世龙把葫芦里的褐色液体,全部倒在铜盆里面,然后叫我们每个人用毛巾浸湿了,绑在自己脸上,且一定要遮住口鼻,只有这样才能进村。我闻了一下,应该是一种草药,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们全副武装,开始穿过罂粟花田,朝村子进发。这个山村特别大,处在山岭中央的一片平地上。村庄总体外观呈圆形,直径约有两里地那么宽。放眼望去,鳞次栉比的木板房子,错落有致地排在一起。粗略看去,并没有什么异常,可仔细观察后,就发现整个村庄确实不正常,哪里不正常呢?就是太安静了,几乎没有一丝生气。村庄里不仅人声全无,连狗吠、鸡鸣,牛叫的声音,都没有!这里如同一座鬼城,散发着一种幽暗阴冷的气氛,不由得让人心里发怵。
木世龙走在最前面,我们紧随其后。连长一声令下,我听到了一阵拉枪栓的声响。这些老兵慢慢分散开,相互依托又相互掩护,他们已经摆出战斗队形向前推进了。
我心里十分紧张,双手死死握住枪杆,手心里都沁出了一层毛毛汗。
说来也怪,我们刚走进村子,一股刺鼻的恶臭味就迎面扑来!幸亏脸上被毛巾蒙住,不然真的会被熏死。木世龙转过身看向连长,连长点点头,开始给我们发布命令:“大家记住!毛巾千万不要撕。现在把生石灰拿出来,看到死尸,就把石灰撒在上面!”
死尸?我们其余的人,相互观望,一脸迷茫,难道村里的人都死了?
很快,我们的推测,就得到了验证。在一幢木房子外面的空地上,发现三具死尸,两大一小,应该是一家三口。男性尸体手里握着一把带血的剪刀。尸体已经微微发胀腐烂,臭味就是从他们身上发出来的。
我从未见过腐烂的尸体,更别说那恶心的气味,我当场蹲在地上哇哇大吐不止!老兵们还算镇静,毕竟都是鬼门关下来的,什么阵势没见过。木世龙鄙视了我一眼,自顾蹲在尸体旁,检查尸体。
“他们舌头没了!是被这把剪刀绞断的!”木世龙给出了他的初步判断。
“是不是自杀?”连长盯着男尸手里的剪刀发问。
“还不好说,到前面再看看。”
“你们几个,撒点石灰!”
两个老兵抓了几把石灰,撒在了三具尸体身上。我们继续前进,走了十几米后,又发现了几具被绞断舌头的尸体。
木世龙面色凝重地望向村子深处,完全没了刚才那种泰然自若的表情。看来事情的严重性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我们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似乎村子里面住着一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正张着血盆大口等我们进去!
3
我们不敢停留,继续向村子里面搜寻,不一会儿又发现了四具死尸,不过他们并没有被剪掉舌头,而是被利器砍掉了十根手指,看样子是失血过多而死的。
“他妈的!这死法也太残忍了!”连长破口大骂。就连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看见这些死法各异的村民,心里也不禁一寒,那真是又恨又怕。
“里面的死法,估计还有不同!”木世龙似乎想到什么,但没有点明。
果然,在村子更深处,我们又找到几个,被铁叉捅死的村民,那死状,到现在我都会做恶梦!
“哪个狗日的干的?老子要是抓住你,非把你剥皮了不可!这他妈的哪是人间啊?简直就是地狱!”连长又忍不住发起牢骚。
木世龙突然停下来,思考一阵,似乎受到了什么启发。
“不错,你说得对,这就是地狱!”
“龙哥,我不明白,你啥意思?”连长听出来,他口中的地狱,和木世龙口中的地狱不一样。
“我想凶手是按照十八层地狱的各种刑法,来杀死这些村民的。”
“十八层地狱?老子连哪十八层都不晓得!”其实我们也不清楚。
“你们看,最先发现的尸体,是没有舌头;随后的尸体是被砍掉十根手指;这里又全部被铁叉钉死。这分别对应了十八层地狱中的第一层拔舌地狱、第二层剪刀地狱,和第三层铁树地狱。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后面死的人,他们手里应该会拿着一面镜子。”
“为啥子?”我们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因为第四层是孽镜地狱!”
我听得目瞪口呆,这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真不知道,是哪个死变态,想出如此变态的杀人手法?
我们一行人战战兢兢的,硬着头皮继续前进。走了没多远,果然又发现五具面色发青的尸体,他们手里每人都拿着一面镜子。诡异的是,他们身上并没有外伤,好像是在照镜子的时候,自己把自己吓死的!
我当时腿都软了,一步都挪不动!人人脸上都是骇人的神色,谁也没有功夫来嘲笑我。越往里面走,村民的死相就越惨,有人被放进蒸笼活活蒸死的、有人被烙铁烫死的、还有人被钉在门板上钉死的、也有人在油锅里炸得皮焦肉烂而死的……我们认真地数了数,不多不少一共有十八种死法,对应了十八层地狱的十八种刑法!我也不记得到底吐过多少次,反正胃里一片翻江倒海,吃的那点东西,全都倒腾出来了,一点不剩!
连长统计了一下,一共一百三十三具尸体,男女老少全都有。接下来,连长命令我们挨家挨户地搜,一是寻找幸存者,二是仔细查看凶手的行踪。犯了这么大的案子,总归会留下蛛丝马迹吧!
老兵们分头行动,我则赖在木世龙身旁哪里也不去。我是真怂了!想想长这么大,哪见过这么多死人,而且还都是死得奇形怪状惨不忍睹的,搁谁心里也受不了啊!况且我那个时候,才十六岁,按照现在的标准,还是未成年呢。
木世龙和连长压根儿就懒得搭理我,他们两个抽起旱烟,开始分析案情。
连长首先问:“龙哥,你觉得这是土匪干的吗?这么多人,一下子杀得干干净净,恐怕只有土匪,才有这个实力。”
“我觉得不像。土匪一般只会洗劫村子,但不会屠村。他们把人都杀光了,下回还抢什么?再说,这附近的山头,已经没有土匪了。”
“也对,前几年都剿光了。”
“你发现没有,十八种死法,对应十八层地狱,不是有深仇大恨的,绝对做不到这么丧心病狂!我怀疑是报复杀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在举行某种邪教仪式?我检查了很多尸体,发现一个细节。”
“啥细节?”
“有很多村民并不是他杀,而是自裁,也可以说是相互残杀!”
“不可能吧?”
“我们最先发现的那一家三口,男人手里紧握着一把剪刀,我敢百分之百断定,他先是剪掉了自己妻子和儿子的舌头,然后才把自己的舌头剪掉。所以我猜测,村子里是否存在某种邪教仪式?”
他们俩分析到这里,突然,背铜盆的秀才跑过来报告,他似乎发现了重大线索,连说话都结巴了。
“连…连长!我们找…找到一个小孩儿!”
“啥子?你说还有活着的?走!带路!”
我们在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看见了那个小男孩,他大概只有七八岁,个头壮实,皮肤黝黑,是一个野惯了的山娃子。不过他眼神呆滞,浑身发抖,估计是被吓破了胆。连长走过去,蹲下身子盯着小男孩,向秀才问道:“你们在哪里发现他的?”
“他躲在米缸里头,我揭开盖盖,就看到他了。”我循着秀才的目光,看见墙角立着一口一尺多宽的陶缸,恰好能容下一个小孩。
“狗日的这娃儿命大,全村都死光了,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壶儿!拿块饼子给他吃,估计是饿昏了。”
我递了一块玉米饼给小男孩,他也不客气,抢过饼子,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不过在我握住他小手的那一瞬间,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传导给我,然而具体是什么感觉,我却说不上来。
连长小心翼翼地在一旁询问小男孩,村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男孩闭口不言,傻傻地,只顾说饿。我又掏出几块饼子给他,他吃完后依然喊饿,最后问急了,他干脆蹲在一口棺材下面,一个字也不说了!等等!哪来的黑漆棺材!
“他娘的!哪里来的棺材?”连长和我一样惊诧!
“这棺材一直在这屋子里。”木世龙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小男孩身上,而是堂屋中央的这口棺材。我和连长一开始就被小男孩吸引过去,再加上屋里的光线暗,所以就忽略了棺材的存在。
“熊连长,叫几个小哥,把棺材盖打开,也许线索就在里面。”
“没得问题……赵鹏!徐贵!朱富才!你们三个过来,把棺材打开!”
这三个老兵生的魁梧挺拔,一身鼓鼓囊囊的腱子肉,一看就是力气十足之辈。三人也毫不含糊,抽出刺刀插进棺材缝里,合力一撬,咯吱几声响动过后,棺材板就松脱了。我们几双眼睛,屏气凝神盯着,都在想象这里面,究竟睡的是什么人?
结果,棺材板推开后,我们俯身往里瞧去——咦?怪哉!里面居然是空无一人!而只有一套新娘子穿的凤披霞冠和一双大红鸳鸯的绣花鞋。这个情形,让我们大跌眼镜!性子急的熊连东,毫无顾忌地伸手捞起嫁衣,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啥也没找到!连长脸上失望至极,看来,这宗悬案还得从这个小男孩着手才行。
熊连东懊恼得要死,他扔下嫁衣后,拖着小男孩走了出去。我刚要跟着走,木世龙一把逮住我的衣袖说,
“壶儿,你先别走!既然你是我的徒弟了,为师有些问题,要考考你?”
“考我?没得问题,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出来是当兵的!要给你当啥子徒弟,我才不干!”
木世龙眯起那只独眼,嘿嘿一笑,“有脾气!对老子胃口,老子就是喜欢驯你这样的蛮牛子。你这个徒弟,老子还收定了!”
这人脑子有病吧?眼下这个节骨眼,面对一百多具死人,还有这口气氛怪异的棺材,我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去拜什么狗屁师父。于是我不耐烦地冲他吼:
“你问不问?不问,我走了!”
“问!你就说说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吧。”
我思忖了一阵,然后说:
“我嘛,就是觉得瘆得慌!一个村子里的人,全都死光了!那么多死人,想想都害怕。不过,我认为要是他杀的话,没有一只军队,单凭几个人,杀也杀不完。再说,就算是军队和土匪干的,用这么麻烦的手法,他们图啥子呢?直接大刀片子砍过去,或者一梭梭子弹,干干净净!问题是,凶手为啥子要用这种手法?你说过,村民的死法,对应了十八层地狱的十八种刑法。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都犯了某种过错,被人以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方式,来进行惩罚呢?还有……”
“还有啥子?”
“我觉得这件大案子,恐怕不是人做的!”
“难道是鬼干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以前的教书先生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啥子鬼怪!但是这么怪的惨案,好像人又做不出来啊。”
“嗯,有点意思。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晓得。”
“那你想一下,从我们进村以后到现在,最反常的一件事是啥子?”
木世龙这么一提醒,反而让我警觉起来,灵光一闪过后,我提出了我的看法。
“最反常的有两件事。第一件,这个小男孩不可能活到现在!按照凶手的杀人手法,他是不可能让漏网之鱼存在的。同时,村里的小孩儿,除了他全都死了;再一个,他躲藏的地方,也不算隐蔽。以此类推,那么能够存活下来的小孩儿,绝对不止他一个!可现实是,恰恰只有他一个。所以,他能活下来,只有两个原因,要么他就是凶手,要么凶手和他有非同一般的关系,故意不杀他!看他是个小孩,就晓得凶手肯定是他的至亲。至于凶手有几个,他们是怎么杀死这一百多个人的?我还真想象不出来。”
“分析得不错!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当然是这口棺材。棺材不是装死人的吗?怎么只装了一件衣裳呢?这个我也想不明白。”
“这是一个衣冠冢。不过油漆还是新的,我推测有一个人去世了,但这个人已经尸骨无存,所以只能立个衣冠冢。棺材里是一件嫁衣,去世的应该是个女人。”
4
天黑之前,我们把所有尸体,全都扔进了一口窖井里面,然后埋上土,用大石块把井口封上。虽然他们死得惨死得冤,但现在必须就地掩埋,一旦尸体腐烂发生瘟疫,附近的几个山村,都将难逃一劫!
连长派出两名老兵去附近的村庄,寻找一个走街串巷的担货郎,那个担货郎常年行走在几个山村之间,对于每个村子的人情世故颇为熟悉。只要他来了,也许就能了解到几分,这个小男孩背后的诸多隐情,那样的话,我们离凶手就更近一步了。
夜晚,我们在村子的祠堂里,燃起了一堆篝火,四人一组两个时辰一班轮流换岗。下午那会儿,抬了那么多尸体,我已经精疲力尽了,打好地铺后,便倒头就睡。睡过约一个时辰,就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轻声喊我的名字。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木世龙似笑非笑地盯着我,我大骂一句:“你个瞎子,脑子是不是真的有病!大晚上的叫啥叫?”
“壶儿,快起来,我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好戏?啥子好戏?”他一说,我就来了兴趣。
“别急嘛,跟我来就是。”
于是我跟着木世龙来到了,下午放棺材的那间屋子里。里面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我想回去拿根火把,却被木世龙拉住胳膊不让走。
“壶儿,别拿火把,打草惊蛇了,猎物就不会来啦。”
“黑灯瞎火的,我啥也看不见啊!”
“你把这个药丸吃了,你就看见了。”
木世龙递给我一颗圆圆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但那个时候,我就是相信他,问也没问,直接一口吞下药丸。接下来我便感觉,有一股清凉的气息,从肚子里升腾而起,它穿过气管直达我的喉咙,接着向上窜进我的脑袋里,最后又从我的眼睛里迸发出来!那一刻,我的眼睛如同被火烧过一般,火辣辣的疼。这种痛疼渐渐减轻,直到恢复正常后,我睁眼一看,嗬!简直就是神药!我居然能清晰地看见,黑夜里的任何东西了!
木世龙看我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一脸鄙夷。我没理他,而是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白天的那副棺材,仍旧摆在两根长凳上,棺材盖随意敞开着,被熊连东扔掉的嫁衣也挂在棺材板上。我有些不解地看向木世龙,心里在问,就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好戏看?
“好戏,得有好位置,看戏的和演戏的,都不能相互打扰。”
“哪儿有好位置嘛?”
木世龙微微一笑,抬头望向房梁。我冷哼一声,这么高!你真当我是会飞的鸟雀,翅膀一扇,就上去了啊?木世龙没有说话,而是做出了一个怪异的举动。我偏头瞧见他,朝木板墙靠过去,然后脱掉了皮靴,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挂;接着,他整个人就紧紧地趴在墙壁上。
我正纳闷这家伙搞什么鬼呢?只见他撑开宽大的手掌,死死贴住墙壁,随后双脚顺势向上一跃,电光火石之间,他如同一只壁虎,沿着墙壁瞬间爬上了房梁。我的娘呀!太快了,我连他怎么爬上去的,都没有看清楚!我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心里扑通直跳,没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独眼龙,居然有这么厉害的功夫?
木世龙坐在房梁上,瞧见我一副惊讶的面孔,就问我:
“想不想学?”
“想学!想学!”
“想学,就得认老子作师父。”
“我认!我认!”
人就是这样,永远都会向着有利于你的事物,去做出任何妥协!
木世龙随后把我也拉上了房梁。我们就静悄悄地潜伏着,随时等待猎物上门。我看等着也无聊,于是就和他找话说:
“瞎子!我表舅为啥子要让你做我师父呢?”
“你表舅是哪个?”
“我操,不是严司令叫你的吗?”
“他呀,也只能喊我来调查这个案子,但要我收你当徒弟,他没那个面子。”
“那是谁叫你的?”
“徐永辉是你老子对吧?”
“我爹?”
“我以前欠你爹一个人情,现在来还给他!”
“我爹真傻,还人情,哪有贴上自己儿子的?”
“你懂个屁!你以为老子就愿意教你吗?还不是因为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除了惹是生非,你还能干啥?不是你爹求我,让你学几样本事傍身,以防江湖险恶,随时能有个应对之策。不然就以你这一身的臭毛病,死在哪里都没人晓得!你信不信?”
“我信你个喘喘!”
我嘴上不依不饶,但心里却万万没想到,让我拜他为师的居然不是严司令,而是我爹!离家已有一月有余,听到木世龙的这番话,才让我真正有了点念家的感觉了。
5
接下来我们等到后半夜过后,正当我迷迷糊糊,上下眼皮打架打得正酣的时候,突然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我吓了一跳,要不是木世龙及时捂住我的嘴巴,我差点就叫出声来。我低头朝下面望去,只见一个矮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我再仔细一瞧,原来这个人就是那个唯一幸存的小男孩。不过此时的他,脸上已经没了白天那种稚气,完全就是一个成年人的模样。而且,他的一双眼睛,能够发出幽幽的荧光,如同一只恶狼!我屏住呼吸,想看看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小男孩拾起挂在棺材板上的嫁衣,很心疼地抱在自己的怀里,他把脸贴在嫁衣上,陶醉地爱抚起来。虽然我未经人事,但我也能看出来,这分明就是对自己的情人,才有的举动嘛。怎么会发生在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身上呢?
接下来小男孩的举动,更是让我感到惊讶和诧异!他跳上板凳,把嫁衣整整齐齐摆放在棺材里面,然后俯下身子,从凤冠到绣花鞋,挨个抚摸了一遍,就像是在抚摸一个睡着的人。做完这一切,他依依不舍地再看了一眼嫁衣,随后跳下板凳,双手抓起棺材板,用力向上一抛,居然一百多斤的棺材板被他抛飞起来,稳稳地落下后,刚好严丝合缝的盖住了棺材!当时我和木世龙两人的震惊程度,绝不亚于抱着一颗冒烟的手榴弹啊!原来这小子是天生神力啊,有如此惊人的力量,杀个人还不如杀只鸡那么容易么?
小男孩并没有发现我们,他用衣袖再擦了一遍棺材上的灰尘后,就离开了。
等小男孩走后,我问木世龙:“瞎子,你怎么知道,这个小孩会过来?”
“很多事情的破绽,都出在细节上。白天,你们连长拉着他走出去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棺材。那眼神绝不是一个小孩,该有的眼神。不过这小孩,身怀异术,倒是我没想到的。”
我和木世龙下了房梁,悄悄溜回祠堂,特意看了一眼那个小男孩。此时他正睡在一个老兵旁边,身子卷缩在被子里面,并无异常。我们直接找到连长,把刚才的所见所闻全都告诉了他。本来我们打算等到天明的时候,再揭穿小男孩的把戏。可连长不同意,他怕夜长梦多,万一小孩的同伙,来个突然袭击怎么办?我们随时都有全军覆没的可能;还不如先控制小孩,逼出同伙现身,硬碰硬的干一仗,也许我们还有取胜的把握!
“万一这小家伙,一直装傻,死不开口咋办?”我说出了我的顾虑。
“这好办,烧棺材!”木世龙一说,我就明白了。
连长吹响了集合哨,所有人都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唯独那个小男孩,还在假装睡觉。连长的命令下达以后,不一会儿,八个老兵把棺材抬进了祠堂。小男孩依旧在假装睡觉。老兵们在棺材上铺满干柴,连长手里握着一只火把,故意冲着小男孩的背影大喊: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这棺材里,躺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们现在就烧了它,以绝后患!”
小男孩果然上当了!他翻身爬起来,冲进人群中,一个鹞子翻身,跳到棺材上面,恶狠狠地盯着众人,嘴里还在咆哮:“你们谁敢烧!谁烧,我杀了谁!”
敢情这小家伙会说话啊,不过一开口,就是一成年男人的腔调。木世龙走出来,胸有成竹地对我们说:“他是个侏儒!”
“侏儒?”连长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呀!”我一拍大腿,终于想起了他身上怪异的地方。
“白天我给他饼子的时候,碰到过他的手,他的手上全是老茧。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孩子!”
侏儒哈哈大笑,一点都不怕我们。几十条步枪全部对准他,他一点惧色都没有。他笑完以后,开口说话了。
“既然被你们发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不错!这里的一百多口人命,全是我杀的!你们不是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不急,待会儿你们就能体会到了!现在,我就来告诉你们,我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因为他们都该死!”
在侏儒娓娓道来的讲述中,我们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徐成。
徐成从小没了父母,在村子里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凄惨的生世,加上他残疾的身体,让他从小就遭受了无尽的白眼和欺辱。不过他天生乐观豁达,即便是自己活得,像一条狗一样,他也会开心坚强地活下去。
所幸老天爷,并没有完全抛弃他,而是给了两件他引以为傲的东西。一是他拥有天生神力,凭借着一身好力气,上山砍柴,给人做短工,倒也可以养活自己。二是给了他一个用尽所有力气去爱的女子,他心爱的女孩名叫云云,和他一般大。
云云是个美丽且善良的女孩,在徐成受尽欺辱的时候,只有云云愿意帮他,也只有云云愿意陪他玩。当他食不果腹的时候,还是只有云云会去偷来食物,悄悄地塞给他。所以在他的心目中,云云就是他的命,云云就是他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随着时间慢慢的逝去,他们都长大了。徐成深爱着云云,但他一直不敢开口,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云云。所以他想把这份爱一直藏在心里,他想努力赚钱,好给云云买一件大红的嫁衣;等到一个配得上云云的男人来娶她,然后亲手把嫁衣送给云云。后来,这个男人出现了,但出现的太晚了!因为云云的父母,已经把她许配给县里的一个老地主,做小老婆。就在迎亲后不久,老地主发现云云怀有身孕,于是就把云云赶回娘家,要他们家族给个交代!
在这个封建闭塞的山村里面,婚前失贞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它能让整个家族的人,都抬不起头来!云云被绑进祠堂里面,逼她说出肚子里的野种生父是谁?找到孩子的父亲,杀死这个男人,给老地主一个交代,云云还能保住一条性命。可偏偏云云也倔,打死也不说这个男人是谁!徐成为了救云云,自告奋勇地承认他就是孩子的父亲,可其他人压根儿都不信,你一个侏儒,云云这么貌美如花的一个女人,怎么会看得上你?在村民的嘲讽声中,徐成被赶出了祠堂。
审问到最后,云云还是没有说出那个男人是谁。村里的族长,决定处死云云,以给老地主一个交代……
徐成讲到这里的时候,脸上十分动容,眼睛里擒满了泪水。
“你们说,当你最心爱的女人,眼睁睁的在你面前被别人处死,你们会怎么做!”
“管他娘的!杀开一条血路,救她走!”我脱口而出!如果我是徐成,而那个女孩是我喜欢的丫鬟,我一定会这么做!绝对会!
除了我,其他人都默不作声,或许他们都认为云云不守妇道,死有余辜吧。可我将心比心,却能体会到徐成当时的心情,我突然有点理解他了!
“那天晚上,我跪下来给他们磕头求饶,求他们拿我去抵命,放了云云。可是没有一个人听我说话,也没有一个人为云云求情,包括她的爹娘!”
从徐成的叙述中,我似乎能够想象那天晚上的情形。在一片火把的映照下,云云跪在祖先的牌位下面,一声不吭。徐成跪在地上,给那些“大人物”们挨个磕头,可他们一脸冷漠不为所动。祠堂外站着的村民,像看热闹一样,表情亦是冷漠的,没有一丝同情,他们嘴里异口同声地喊着:“处死她!处死她!……”
徐成那天晚上应该有过反抗,纵使他天生神力,也奈何人单势薄。最终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云云,被他们逼下悬崖,落得个粉身碎骨的结局!从那一刻起,徐成的余生就只有两个字——报仇!
“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等了整整三年!终于让我捡到一个宝贝,这个宝贝可以帮我复仇,复仇的方式,就是把这群罪恶滔天的混蛋,全都打入十八层地狱!”
“是啥子宝贝?”木世龙急忙问到。
“别急嘛,你们马上就晓得了!”
突然有一阵金色的光芒从徐成头顶发出!木世龙脸色大骇,高声疾呼:
“快开枪!快开枪!”
我们一听到喊声,急忙扣动扳机,几十颗子弹同时向徐成呼啸而去。可徐成反应更快,在我们开枪之前,他已经纵身一跃跳下了棺材,所有子弹都扑了个空!然而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他身上的金色光芒已经发挥到极致,整个天空都被照亮,然后我抬头看见天空中有金色的图案,那些图案正是《十八地狱图谱》。
接着我们都陷入了幻觉之中,我看见我从小到大做过的恶事,我浪费粮食、我打骂仆人、我欺负弱小、我残害动物、我偷祖母的袁大头、我偷看丫鬟洗澡,我拿枪追赶丫鬟的相好……我脑袋里一片混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突然觉得自己好悲伤,也觉得自己好可恶!我为什么要活在这世上?我应该去死!我应该下地狱!接着我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因为我看见了另一个我自己,他正好抽出刺刀,朝着自己的肚子刺去。那一刻我好轻松,终于要去死了,终于要圆满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木世龙坐在我身边,自顾抽着旱烟。这个时候,连长他们所有人,也都醒了。熊连东敲着他自己的脑袋,一片茫然,他走过来问木世龙:“徐成呢?”
“你不要找了,他已经扛着棺材跳崖了!”
“跳崖了?”
“放把火,把这个村子烧了吧!壶儿,你跟不跟我走?”
“我跟你走!”
我突然在他的那只独眼中,看到了我未来要走的路,于是我毫不犹豫地跟着我师父走了。在我们穿过那片罂粟花田的时候,身后的大火冲天而上,似乎烧灭了所有不为人知的罪恶!
后来我问师父,那天晚上的金光是什么?我师父说,那是一颗叫地狱眼的奇异宝石!它出现的年代不详,只知道在古代,一个能工巧匠,在一颗宝石上雕刻了《十八地狱图谱》,从此这颗能让人产生幻觉的宝石,就被人叫作地狱眼。
徐成偶然得到了地狱眼,但他是怎么使用地狱眼的,却不得而知。现在能够明了的就是,那些村民其实都是看到金光以后,陷入了幻觉当中,然后乖乖的按照《十八地狱图谱》里的图画,或自相残杀,或自我了结而死的。
对于徐成的所作所为,还有那些村民的惨死,我不想做任何的评说。也许命运使然,谁又能说得清对与错呢?我唯一的疑惑,就是师父是如何克制地狱眼的?师父用手指敲敲他那颗戴着眼罩的瞎眼说:“我这颗是天眼,刚好克它!”
我缠着师父,非要他讲讲,那天晚上我们都陷入幻觉以后,他是如何打败徐成的?师父始终不肯说,他只是叹着气,偶尔感慨一句:这个世上只有至情至圣的人,才最勇敢,也最容易迷失自己,即便受到任何伤害,也会独自承受!云云是这样,徐成亦是这样。
事后在大山里留下一个传言,说是某天半夜,有人看见一道金光和一道白光,在天上相互缠斗,他们说那是深渊里的金龙和白龙,在争抢一颗夜明珠。
不过师父眼窝里的那颗天眼,却是真有其事,然而师父是在何等机缘之下得到的它?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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