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梨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02期周作文“庆”专题活动。

今年的国庆节我选择回娘家过节。

父母已经80多岁了。春天的时候，他们不顾我和哥哥的阻挠，还是在山上种了玉米。现在正是收玉米的时候。我上山帮爸妈收玉米，路上路过一片梨园，我想起了小时候偷梨的情景。

老家产南果梨，这种梨是辽南特产，被称为“梨中之王”。成熟的南果梨果皮黄里透红，品相好，果肉细腻，味道香甜。南果梨成熟时，果肉会自然发酵，闻起来和吃起来有浓浓的酒香。

现在物质极大丰富，南果梨随处有卖，谁家都吃得起。可小时候梨园归生产队管理，家里又穷，孩子们很难吃上几个梨。

九月中旬是南果梨成熟的季节。小孩子嘴馋，一想到南果梨的香味，就直流口水。那时候淘气，我和艳丽经常和两个半大男孩子玩，有一个男孩子提议去偷梨，我俩也跟着一起去。

那时还没上学，虽然没上学也知道偷东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大人明确告诉不许拿别人家的东西，所以这事儿一定不能让大人知道。好就好在他们很忙，没有时间管我们。

我们四个人向梨园出发，穿过一条田间小路和一条崎岖的山路，就到了梨园附近，梨园的一侧有上山的路，另外的三面被玉米地包围着。

我们不敢走去梨园的路，偷偷摸摸钻进了玉米地里。玉米快成熟了，下面的叶子有些干枯，我们猫着腰顺着垄沟走，两只胳膊护着头，尽量避免玉米叶子刮脸。

我事先还从家里拿了一副套袖，用来装梨，一个我拿着，另一个给了艳丽。我俩是女孩，艳丽和我同岁。我们分工明确，个高的罗三去压梨枝儿，机灵的二牛放哨，我和艳丽最小，负责摘梨。

庄稼地和梨园之间有一道壕沟，用于排水。这个季节沟里没有水，靠近梨园一侧地势高，靠近庄稼地的一侧地势低，坡度小。

我们到了梨园附近，枝头上黄绿底色的梨子迎着阳光的部分透着红晕，俏生生地挂在枝头，看着就眼馋。我天真地想，如果梨树枝长得长一点，最好越过那道沟，我们抬手就能摘到梨有多好，或者我们的手臂足够长，伸手就能摘到就更好了。果园里静悄悄的，风吹着梨树叶子在沙沙作响。

梨园有百十棵梨树，窝棚搭在梨园的高坡处，这样看得远。

看园的老罗头离我家不远，我应该叫罗大伯，我们几个孩子背地里叫他老罗头儿。他平时总是一脸严肃的样子，从没看见他笑过，看着就让人害怕。想象他如果瞪着眼睛，会更让人胆颤心惊。

我和艳丽一人一只套袖，一侧打个结，一侧敞口装梨。一个套袖怎么也能装七八个梨。

我们先是暗中观察老罗头儿的动向。他一开始坐在窝棚附近抽烟，抽完烟扔了烟屁股，又看见他冲着山路的那一侧走去，这正是我们偷梨的好时机。

罗三身形灵巧，悄悄爬上树，使劲向壕沟一侧压梨树枝，二牛负责放哨，我和艳丽负责摘梨。我只摘了五六个梨，二牛就发现老罗头转身，他急忙说，快撤！同时，就听见老罗头儿嗷地一嗓子。不好，老罗头发现了我们，他从另一侧跑过来，哈腰捡了几个石子，向我们打过来，一边跑一边骂，这群小兔崽子，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知道偷东西了。

我们吓坏了，罗三直接从树上跳到沟里，我们几个人吓得急忙跳进沟里，爬向对面的玉米地。我个子最矮，跑得最慢，是最后一个爬上来的。

我们顺着玉米地的垄沟拼命地往前跑，耳边只听见哗啦哗啦的玉米叶子响。感觉安全了，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钻出玉米地。

那五六个梨在逃跑的过程中早就不知道滚落到哪了，连着套袖也丢了。脸上被玉米叶子刮出白道道，火撸撸的疼，像逃兵一样。

老罗头看到我们狼狈逃跑的样子，没有再追我们。

老罗头儿家离我们家不远，只隔了四户人家，他好像认出了我。

看梨园的人倒班，他下班的时候来到了我家，手里还拿了一副套袖，妈迎了出去。

玉芳，这是你家的套袖不？

妈一看套袖，说，大哥，是我家的套袖，怎么在你手里？

你可得好好管管你家小玲子，她和几个淘气包去偷梨时扔下的。

啊！还有这事儿，是我们教育得不好。等她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中午我回家吃饭，妈问我，你上午干啥去了？

我说，去玩了。

脸上怎么灰头土脸的？

我撒谎道，我们玩扔沙包了。

妈大声斥责道，还知道撒谎了，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她拿出来套袖，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我知道瞒不住了，说了实话。

妈拿出笤帚疙瘩，抡圆了打我的屁股，一边打一边训斥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不许偷东西，以后还撒谎不？还偷东西不？

我连忙求饶，说以后不撒谎了，也不偷东西了，妈打了我十多下才停手。

我以为打几下这事就完了呗，妈还是不依不饶，非要领着我去老罗头家给他道歉。我不想去，还是被妈推推搡搡地去了，罗大娘和罗大伯都在家。

妈说，大哥，孩子不懂事，我让孩子给你来赔不是，我低着头跟在妈妈身后不吱声。

妈说，去给你罗大伯赔不是，把我推到了前头，我怯生生地说，罗大伯，我错了。

罗大伯还是一脸严肃的样子，说，小孩子可不能学坏了，以后别偷了。

我点点头。

罗大娘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她走向我，温和地说，孩子知道错就好了，不就是几个南果梨的事吗？大娘家有，走，大娘给你摘几个吃。

妈在一旁阻拦道，大嫂，别摘了，这多不好意思啊！

罗大娘说，这梨不是给你的，是给孩子的。

说着，她领我去了院子里，院子里有两棵南果梨梨树，结了好多梨。罗大娘摘了六个梨递给我。我站在妈妈身后，拽着他的后衣襟。妈说，这是罗大娘给的，拿着吧。

我接过梨，谢了罗大娘，高兴地和妈回家了。这次教训，让我印象深刻。

罗大伯和罗大娘在多年前已经去世了。如今那片梨园还在，已经种了新梨树。那些古老的往事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也隐没在时光里，每每想起，令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