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事起的第一个爱好是吃肉。两三岁的孩子,说话断不了秃噜,最爱说的话就是:我吃lou(肉)呀!我要吃lou(肉)!

70年代初,家家户户养猪养羊,但一年中能吃上肉的机会只有过年和中秋节,最多再加上亲戚间的黑白事宴席。这三种机会吃肉也不可能会让你吃过瘾。
以前养猪,喂的都是野菜和麦麸,一头猪要养七八个月才能杀。养这么长时间的猪,肥肉并不多,用老人们说的话:没啥油水。人们割肉时都会不停地叮嘱卖肉的人:“给我割得肥一些。”
现在的猪,喂的都是饲料,四个月就杀,一个个的肥头大耳,买肉的人常说:“瘦一些。”


可能是因为我属猪,或者是因为从猪仔时就喂养它长大,虽然天天盼吃肉,但等到要杀自己喂大的猪时,我就会嚎啕大哭。
那时候,谁家要杀猪,就请村里的杀猪人到家来。在我家院里没有杀过猪,妈妈和我一样不能眼看着自家的猪被杀,一般都会整猪卖了。
三舅家就在我家房后面,我在他家见过杀猪。
杀猪时,几个男人先把猪捉住,把它按到一尺多高的大方桌上。猪也会感觉到是要杀它,它会拼命地挣扎,四个有力气的男人才能够勉强按住它,然后用绳子把猪的前后腿绑上。

这个过程猪都会声嘶力竭地嗷叫,“嗷嗷——嗷嗷——嗷”,用它所有的力气在叫,那种叫声会弥漫到方圆几十米,听得我揪心,泪水随着它的叫声不停滴落。但我还是会好奇地看完全过程。
其他人继续按住猪的前后腿,只见杀猪人一脚用力踩在猪的身上,一手拽住猪的耳朵,另一只手握着一尺长的杀猪刀,在猪的脖子部位快速地割一刀,血就会汩汩地流到桌子下端的大盆子里,随着血不断地流下来,猪的嗷叫也渐渐地弱下来,身体也不再挣扎,直到没有任何抵抗。
看过一次以后,我就再也不敢看了。看着一个生命的结束是最残忍的事情。
等屠夫用热水褪毛,把一个猪分解成两片挂在高高的木杆上时,大队的喇叭就会广播谁家杀猪了,想买肉的快去。
那时候的肉好像是一块一二,很快就会卖光,通常主人家只会剩下一二斤肉和猪头内脏,把煮过肉的卤汤放在瓦罐里,然后放在阴凉处保存,吃面时浇上一点,吃起来特别香,能吃很长一段时间。
卖猪肉羊肉的钱每家都攒起来,用来盖房起屋、日常开销、还有给儿女嫁娶做准备。所以家家养猪养羊,还是只能在过节吃一点肉。
那个时候的猪肉一斤一块二毛钱。每家养的猪基本都会卖掉,村里的喇叭一广播,很快就卖完了,自家只留两三斤肉。每次家里吃肉,都是做成小炒肉,然后每天炒大锅菜时放一些。我舍不得一下都吃完,常常把肉从碗里挑出来,用干净的白纸把菜里的熟肉包起来,然后放在自己口袋里,想吃的时候打开纸包闻一闻,单闻味道就很享受。

现在的人们物资丰富,吃肉是家常便饭,肥胖的人也越来越多,猪肉早就不是什么稀罕物了。但我却常常怀念打猪草,一年只能吃两三回猪肉的时光,怀念总是对未来充满期待,充满无限美好幻想的日子,那是青春的气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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