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深人未还

杏深人未还

                                           一.邂逅

那时正是三月春风肆意的季节，云居观中，杏花满树，灼灼其华，仿若淡淡烟霞.

云居观，倚在云居山，仙气不绝，凤鸟盘鸣，山中杏花尤为一绝.

阿宿是此山中唯一可以幻化为人形的杏花，虽树龄已上百岁，但按人类年龄来看，她就 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涉世未深.

十年前，她全族被灭，余她一人苟活，来此观中等待时机手刃仇人，因修为不够，这一等就是十年.

她常常在云居观中，却应沾了仙气，从未被观中人察觉.

一日，阿宿在杏花林中逗小野兔，忽地看见一小道士驻足于一杏花树下.

她靠近前去，闻得那小道士在低低言道：

'' 一陂春风绕花殇，花影浅浅占尽春.''

''好诗好诗，小道士.''阿宿忍不住跑出来，拍手称赞.

''姑娘，你是.....''那小道士似乎没有被吓着.

''阿宿，嗯...长鄃山的，此次来观中为家中老母祈福.''阿宿随口编了一段自己的身世.

''在下清安，云居观扶苏长老大弟子.''

''嗯...你喜欢杏花？''阿宿望着他，眼神真挚，尽显呆萌.

''当然，胭脂万点，占尽春风.''

''咕咕---''阿宿的肚子不适时地叫了起来.''不好意思...''【尴尬...】

''姑娘，等我一会.''清安见状，转身向那株最年老的杏花树下.

他轻轻卷起袖子，开始挖树下的泥，烟霞淡淡，在他身上投射出一道温柔的弧度.一个弥漫着酒香的酒罐子渐渐出土，清安熟练地拂去泥土，打开酒塞，霎时间，整个林子里满是酒与杏花的味儿.

''这杏花醉我已酿数年，今日赠与姑娘，作为相识之遇.''清安递给阿宿，俨然一个大哥哥形象.

''谢谢，不过这个真能填饱肚子吗....''阿宿接下了，打趣道.

不觉何时，天已成为熏草色，钟声从观中传出来，声声不息，惊扰一潭春水.

''阿宿姑娘，天色已晚，清安回观中去了，姑娘也早些回去，明日再来观中祈福.''清安望了望天，说道.

''啊...''阿宿深觉遗憾，''那，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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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杏花醉，人亦醉

云居观的的午后.

芳草萋萋,满树荼縻,春风乍起,花满地,一切都清新透明.

阿宿回想着昨日的小道士，一抹浅浅的梨涡浮现在她的脸上.

我要去找小道士.

云居观中.

清安在观中静修.

'' 有无相生，

难易相成，

长短相形，

高下相盈，

音声相和，

前后相随，

恒也

.... ''

阿宿躲在杏花树后，静静的看着，那时阳光正好，人也正好.

''姑娘有何事？''一声略带威严的声音惊到了阿宿.

阿宿连忙转过身.

呵，是这个观里的长老--扶苏，他就是十年前灭她全族的扶苏.

''扶苏老头，叫本姑娘干嘛.''阿宿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扶苏屠她全族的画面.

''无礼，怎可直言唤长老名讳.''扶苏长老身后的一小道士叫到.

''清渡，退下.'' 扶苏长老望着阿宿，笑了笑.''姑娘是...''

''师傅.''是清安的声音.

清安缓缓走向阿宿，从容地似煎茶一般.

''师傅，这是阿宿姑娘，她此次前来是为家母祈福，我先带她去了.''清安向长老解释道.

随后，清安拉着阿宿的手径直走向观后.

那是阿宿第一次被男人牵，手感受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暖意，直击心流，琉璃心化.

来到一处小亭内，四周一片杏花海，茫茫盈盈，粉彻一色.

''失礼失礼，阿宿姑娘.''清安连忙撤去自己的手，连连赔礼.

''啊..啊...''阿宿一下搽红了脸，''你刚才帮我解了围，还得谢谢你呢.''

可恶，扶苏老头，这次就先饶了你.

''那，那我带姑娘去祈福.''清安望着阿宿说.

''不，不用了，其实昨日家中来信，我，我娘已经，已经....''阿宿抽泣着，阿宿可不愿放过这与清安独处的机会.

''阿宿姑娘，请节哀，世中常事，愿家母走好.''清安低头叹道.

杏花流转，粉雾入眼，是落英纷然.细风拂过指尖，斜阳流淌进女儿家的心事里.

''来，清安哥哥，这是你送给我的杏花醉，今日方一醉诉心中情素.'' 阿宿从袖里取出昨日的酒坛，酒香四溢.

清安接过酒罐，叹了一口气.

那一日，阿宿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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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一厢情愿

蝉翼似的云游荡在云际，晨曦渲染了整个天空.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惊扰了熟睡中的阿宿.

睁眼，四周满是古色古香的檀木具.这是云居观的禅房.

''你醒了，就离开吧.''清安背着阿宿说，字里行间透露出清冷的气息.

''清安哥哥，你....''阿宿面对着冷冰冰的背影，不知所措.

清安欲渐离开，阿宿的头也愈渐痛，似要炸裂一般.''啊啊啊啊...好痛..''

阿宿痛苦地抱着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

''阿宿，阿宿.''清安见状，连忙跑至床边，担忧也渐渐浮现在脸上.

那一刹那，昨日的情景慢慢浮现在阿宿的脑海中.

昨日，阿宿与清安在杏花林的一个小亭中共饮杏花醉，未曾想，阿宿饮了十几口竟醉了.她迷迷糊糊中看到清安正看着她，她最后一道防线也最终破碎.

''清安哥哥，你知道吗，我...喜欢你.''阿宿笑着说,边说边靠近清安.

''阿宿姑娘，你喝醉了.''清安先是惊讶，后又苦笑着说.

''不，我没醉，清安哥哥，你也喜欢我，对不对？''阿宿试图牵清安的手，却被清安躲开.

''清安哥哥，你知道吗，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就是我爱的人.你是道士，我不介意的，你可以还俗.今日你我以杏花为诺，娶我好吗？''阿宿流着泪却笑着说，她期待清安的答复.

''对不起.''清安起身离开，阿宿却因酒劲太猛，晕倒在亭前的青石上.后来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得出是清安将她背了回来.

''你是爱我的，对吗?''阿宿望着前来搀扶的清安，开心的问.

''阿宿姑娘，请自重.”清安还是拒绝了她，她笑了笑，是那种能震碎清安心灵深处的苦笑.

''明白了，你扶我出去.''阿宿心已碎，未曾想清安竟是如此无情之人.昔日的种种，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清安先是一愣，然后将阿宿扶起来，慢慢地将她扶向门边.

已至门边，阿宿狠狠甩开清安的手，扶住门，望着清安，一字一顿的说，

“此后，你我两不相欠.''

她想哭，但她不能哭.

她该回去了，这儿不属于她，他也不属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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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有了这承诺，足矣

望着阿宿逐渐远去的身影，清安的心似乎空了一下.

“站住，妖女.''是师傅的声音.

怎么会，阿宿与他待了数日，要是他早该发现了.

“师傅，阿宿姑娘不是妖女.''清安连忙跑到师傅面前.“她只是个普通人.''

“徒儿....''未等扶苏说完，在不远处的阿宿打断道.

“是，清安，我是妖.我骗了你.我本灵是这观中的杏花，十年前，你师父屠杀我全族，余我一人苟活.今日，你们也该还账了.''阿宿虽因头痛有些痛苦，但她语气却坚定.

“不，不可能....''清安拼命摇晃着脑袋，他不信.

“亏得你昨日饮了酒，妖气散漫，不然，哼，好，今日就了了十年前那桩事.''

风霎起，观中杏花也随之漫天，两人在满天杏花中打斗，一个是他师傅，一个是阿宿.

无奈，阿宿终抵不过扶苏的法力，被法力震开，倒落在地，口中还吐着殷红的血.

“阿宿，阿宿.''清安连忙跑到阿宿身边，将她扶起，“你再下去，会死的.''

“不是说了吗，两不相欠，不要你管.”阿宿的眼里满是血丝.

她努力支撑自己想站起来.

“阿宿！''清安一把抱住阿宿，''对不起，我也骗了你，我，喜欢你.''

那一刻，世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听得见对方的心跳声.

阿宿哭了.

“我也爱你.''

“今日你我许下杏花诺，让我娶你好吗？''清安望着怀中的阿宿，问道.

''好.''阿宿哽咽道.

''徒儿，躲开.''

未等清安反应过来，阿宿一把推开他.

有了这承诺，足矣.

待清安醒时，阿宿死了，鲜血似彩霞一般染尽一身，纷扬的杏花洒落在她身上，静好而安详.

''阿宿，阿宿！''清安似疯了一般爬向阿宿，那个已经死了的阿宿.

他抱起阿宿在怀中痛哭，不是说好相守一生吗...

今生无怨识你，来世愿做帐中妻.

这是阿宿在推开他那一刻说的话.

倏地，观中杏花一瞬间凋落，似在诉说着世间的不公.

自那以后，清安抱着阿宿离开还俗了，就住在他俩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时光荏苒几数，沧海桑田几度.

清安再次来到当年阿宿离他而去的杏花树下.

青色的云霏若隐若现，杏花还是如那天一样似水洗的胭脂无声开放，诉说着他俩的情愫.

''阿宿，你回来了吗....''

风偶过，余下满地的荼蘼花事.

倏地，清安转过头.

''清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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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所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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