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水君之
「虹猫蓝兔」水上灯森林历八百六十三年,林中的百姓已是太平许久。
不知哪处楼台,木棉尚在娇羞。楼上美人轻轻唱,楼下海棠轻轻晃,还未摇下一朵,已是春意阑珊。
细看那美人,一身旦角装束,看似青衣,神情却似刀马。眉心间一点朱砂似把仇恨点化。眼角似带了星点点泪,绛红嘴角勾起间已将胭脂点染,虽是娇羞,却不带半点孱弱。
铜镜映得她容颜,恍若当年。她却不甚喜悦,匆匆瞥了一眼后,蓦地站起身,置散乱妆奁于不顾,只是仰首,看向那敝身的檐牙,似乎是在怕眼中含的那珍珠儿把红妆破了似的。
也只有这一瞬间,你才能看到她愁。
当年,她英姿飒爽,这蓝色水袖舞起,当时,可不是为了唱戏。
而是为了家国天下,百姓安宁。
一舞冰魄动四方,魔教丧胆皆惊惶。
当年追求她的人不少,皆是看中她的美貌仙姿而来,她却一个也看不上眼。
天底下美貌女子多少,你何必算计到我蓝兔头上来?
可是那一天,与她双剑合璧的那个人,却摄了她心魂。
她本想守着这玉蟾宫孤独终老。
她本想拼尽全力只守护着属于她的那一方净土。
可是这个人的到来,却让她意识到何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何为“以天下为己任”
她的心开始牵挂另一个人,
她的心开始为另一个人而跳动。
紫兔说:“蓝兔姐姐变了。”她却不知晓。
她只觉得,她现在,才尝到了属于她的甜蜜与幸福。
胸口猛地一痛,似有血要涌出。
她连忙坐回椅子上,又看向镜中的面容。
她已经无法阻挡泪水流出了。
她任凭泪水哭花胭脂,一滴一滴,浸透红笺。
她心中亦明镜一般。这阵痛,不属于他,不属于他。
那个人,对她情根深种,却因身份原因,只能迈向殊途。
到最后,看着那人由爱生恨,看着那人堕落为魔。她却不知怎样去做。
她不喜那名为黑小虎的少君,她更愿意和所爱的白衣少侠一起心怀家国天下。
但她想救黑小虎,因为他也算是天下人。
黑小虎想要她的爱,她却只能说:
“我爱你,像爱天下人一样爱你!”
她忘不了,黑小虎多次放她离去,不因别的,只因是她。
她忘不了,有很多次,黑小虎都有机会杀了自己。
不因别的,只因是她。
她自认为自己有能力救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因为他们中间,有爱作梗。
“娘子,化好妆为何不叫我,听说你此刻想唱戏,我只想为你画眉。”
熟悉的白色身影,熟悉的白衣侠客。多年过去,岁月已在他脸上刻下痕迹。
她已和心爱之人喜结连理,按理说,此刻应快乐起来。
而她心中,此刻却难以全心喜悦。
“戏曲妆容,必然丁点不可错。”她补好胭脂,缓缓走向门口来者。
蓝色水袖依然袅娜,双眼仍旧顾盼生姿,轻盈的像只蝴蝶。
“若是我想唱一辈子戏,我就放心让相公画眉了,但是,”她回过头“我不想唱一辈子戏。”
她刚刚打算开嗓演唱,却发现对面已搭好勾栏,一位不知名的,抹着庸脂俗粉的新角已经开唱。唱的正是他们行侠仗义的故事。
“罢了罢了,我欠你一条命,带上花,速速离去是也!”
这唱词!……
她把目光凝聚在那人身上。
他的装束,正是她一心想救的那个人。
黑小虎……
奈何,戏只是戏罢了,那个人终究不是他。
她心里有块石头,她曾思念身边人,曾持剑与其他六剑合璧除去魔教君主。多少人一掷千金也是想见她一次。
她心里忘不掉的却只有两个人。
一个在身边,一个在眼前……
却物是人非。
她不爱他,却想救他。
奈何还是杀了他……
爱时,他为她疯;恨时,他为她死。
她,却若无其事。
她欠他一句道歉,却无处去说了……
“娘子,娘子你怎么哭了,都怪他们,演得一点也不像你……”虹猫与蓝兔退隐江湖后,虹猫变成了宠妻狂魔。娘子有一点不高兴,他都要找他们讨个说法。
“不,别去,虹哥哥,他们演的……像我。”蓝兔轻叹道。
“这个故事,我似乎记得。”勾栏下,一少年忽大声叫道。“只是,那位姑娘的名字,我忘记了。”
“休得无礼, 台上正在演唱,你这么突然说话,像什么话!”一位老伯小声阻止,随即向观众们一抱拳道“小儿还未及弱冠,见识甚少,扰了大家听戏,还请见谅见谅。”说着便领少年离去。
她定睛望去,这少年,竟和那人,眉目间有相似。
“我真的听过这个故事,但是那位姑娘的名字,我忘记了。”
“姑娘,姑娘,不想文治武功,救世之道,脑子里全是姑娘成何体统!和我回家!”生气的父亲拉着他快步离开。
此刻,她的心里才释然了许多。
她转过身去“人家也挺辛苦的,让她们唱吧,我不想唱了。”
从今以后,蓝兔再也没有唱过戏。
她也再也没见过那位少年。
但她眉目间与黑小虎的相似,让她忘记了过往。
一年之后的清明,她点上一盏河灯,将道歉的话烧在灯中央的火烛中。
也许,今生不见你,才是真正地救你。
远远地看到你,知你今生在正派人家,此生心愿已了。
相信你在他们的照顾下,一定会早日成才。
河灯远去,一缕相思在飘零。
又是许久过去。
“听说白虎郎学业有成,要娶当年唱戏的姑娘。”
“那姑娘长得也是貌美如花,二人真是天生一对啊。”
屋内,蓝兔把刚剪好的窗花贴好。靠在虹猫肩头。
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到踏实与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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