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买到了新鲜的牛腩,做了一大锅罗宋汤。足够我们五个人大吃一顿。
想到平日里公公婆婆两个人吃得比较简单,不太会做需要这么多食材的汤,于是我说给他们送一碗罗宋汤去,正好两个人的量。不久前,老公炖了牛尾汤,也给他们送去。有些菜他们不舍得买,或者不太方便做两个人的量,我们便会时常送去一些。
公公婆婆和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而且是小区内的同一个园区,只隔了2幢楼房。这碗滚烫的汤送到他们家时,依然是烫嘴的。这就是为大部分人称颂的距离——一碗汤的距离吧。
最最感激这个距离的是两年前那段艰难的封闭日,看着很多人没法去父母小区送菜看望,只能干着急;我很欣慰,我们在一起,那时候连小区内部不同园区之间都不能串门,自发的志愿者用胶带捆树、汽车拦路等各种方式,保全着自己所在片区的绿码。还好,我们全都在一起,我可以送去自己做的无糖吐司给他们做早饭;统一发的蔬菜他们来不及吃,我们也可以带一些回来,免得浪费;我们团购的一些荤菜也能保证他们的营养。
我们进门时,婆婆刚午睡起来,听到我们的动静,走出了卧室,看到是送来她很久不吃了的罗宋汤,惊喜地笑了,连声说着“好吃的,好吃的。”公公也从另一个房间出来,也笑嘻嘻的,很开心。我还开玩笑说,“还是热的呢,要不你们先当下午茶吃点吧。”
可是婆婆似乎顾不上了。她看到汤已经安然放在了餐桌上;就匆忙走去了冰箱前,从冰箱里拿出了一棵西蓝花,“这是我昨天买的两棵,剩下了的一棵,我们两个人一棵就要吃两天呢,都不吃别的蔬菜了,你们带去吃吧。”紧接着又拿出大半包装着独立包装的炖汤调料包的袋子,“这是烧啥都能放的,我们一半,这一半你们拿着。”然后她又跑去了一箱刚打开的猕猴桃前……还没等她说话,老公拉起我说“回家了。东西你们留着吧,我们都有的。”公公婆婆的眼光里掠过一丝失望,说:“这才5分钟不到,就走啦?东西都要拿着的。”说话间,她看着我。我知道,这熟悉的一幕又要上演第N+1次了。此时老公已经走到了门外,我在后头慢慢挪着脚,想着折中的办法,“西蓝花我们带走吧,你们买点其他蔬菜吃,调料包啥的我们就不拿了。”然后,我也走到门外。婆婆依然还想说服我们拿走她“准备”的东西,而老公已经把门从外面推上了。我甚至看到门缝里婆婆还想伸出来的手,下意识的叫“啊,小心,手!”
离开了婆婆家,我们顺便去包子铺买了明天的早饭。因为送汤是我提出的,所以老公有点郁闷地说,“你看吧,就不能来惹他们,就知道是这样子的……”我一阵哑然。不知怎么回答。原本我还想着是不是要给他们也送两个包子去呢,可老公坚持说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于是,我又纠缠起了这些年来,一直缠绕着的一个命题——边界感。
男人可能会用逃避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来解决模糊的边界感带来的烦恼——往往是甜蜜的烦恼。而女人的思考可能会复杂一些,也不忍一些。
确实,这个一碗汤的优质距离,给我们照顾老人带来了非常的便利;但也不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从女儿幼儿园起,有时候奶奶就会在放学时等在我们的必经之路,有时是塞零食给孩子,有时是替我们买了什么,有时是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因为我们的楼层较高,没有电梯,对老人不友好,所以这样路上的“相遇”看上去是最实惠的办法了。
曾经因为婆婆替我们订了一份长达一年的有机蔬菜配送,使得我们那段时间的蔬菜都没法自主选择,让我很是头疼,只能一边浪费一些,一边还得买自己想吃的。那时候想让老公去沟通叫婆婆退订,老公不愿作为。更多年前,我们还住在一起时,因为我随口一句“我想买一条春秋被。”两个小时后,婆婆就从超市带回一条被子放到了我的房间。可是我却没法感激,只是学会了以后不轻易说话了。
这些年来虽然有了手机,而公公婆婆更喜欢用大门上的对讲机和我们沟通,要么是呼叫我们下楼拿她为我们准备的东西,要么是通过对讲机问询一些什么;有时候可能只是他们散步经过我们楼下,也会临时起意打个铃看看我们是不是在家。总之我不喜欢这样,我觉得这无异于把我家里的隐私广播给大家听。后来,我就不再对讲机里回答她的问题了,宁愿挂了之后再拨通电话。
会玩拼多多后,婆婆的购物量也是连日增加。于是,我们被迫需要带走的东西也越来也多,从各种菜品到零食补品,或者是床上用品;有些拒绝得了,有些他们会在偶尔上楼来时带上来。很多九块九买的零食,都会被我丢掉。
是的,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对他们好,是真心的;但是他们的“干涉”和“包办”,也是我们所排斥的。被烦到的时候,我也会羡慕老人住得远一些的,各自都会更有空间,更自主些吗?
我有个徒弟只比我小两岁,还未成家。两年前开始搬离了父母家,开始只是租到了楼上,只为求一个下班后的独处空间;后来因为工作去了郊区,便在郊区也租了房子。而不管是楼上还是郊区,她的母亲也是一个“打破距离”的高手。细致到每天去楼上帮她烧开水,刷马桶,冰箱里头买满吃的;现在也会定期去郊区做同样的事情。这个骨子里有点叛逆的徒弟,没少在我面前抱怨,甚至经常和母亲正面开战;奈何她如何表达自己需要空间,妈妈买的东西她不适用,他们的生活方式不兼容,请妈妈尊重她的方式,可她妈妈依旧孜孜不倦地“付出”着。
很多时候,我们想逃离的不是父母本人,而是他们的“爱”,没有边界的爱。
我的母亲也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边界感她比婆婆会把控一些,但是也会不经意中打破了“距离”——对,我相信,哪怕近在咫尺,也是需要距离的。有时候她会站在她的角度,批判我对公公婆婆还不够关心不够照顾不够能体谅老人的心;她会打听老公出去的时间地点细节;她也会买回一些我们并不需要的东西或者她觉得我们要吃的零食。她也会给出一些教育方面的想法,包括对继子的很多看法。比起婆婆的物质轰炸,可能母亲的边界模糊地带是在情感捆绑吧。也是让人头疼的领域。小心翼翼地沟通,但成功与否得看老人家心情。
最近,我和女儿会时常进入“辩论”的局面;她呐喊着她的坚持,我呐喊着“人生道理”。昨天纷争时,我说她怎么老不看书,她说我怎么老躺床上。我企图解释我躺床上的无奈原因,她不想听,也不能理解……我为此苦恼,苦恼她不理解我,苦恼我把控不了她。老公这个“超级逃避者”说,“你和她掐什么呢?你觉得让她看书就是为她好了,她又不觉得好。还不如不说”我一边耻笑他又拿出了逃避这个武器,一边警觉到,我真的好像也越界了。我和女儿的房间,一道墙,两扇门的距离;可是我时常想闯进她的房间里,一探究竟,甚至把她变成我房间的相同模式——这和婆婆让我带走她买的菜,妈妈让我接纳她的思维方式,完全一样啊。
有天,妈妈和她在小岛的姐姐通话,之后告诉我一些她们的聊天内容。当问起姨妈是否常来姐姐家里?还会寄很多东西来吗?二宝妹妹近况怎样啦?姨妈的回答是,不能干涉姐姐他们太多的,他们会不高兴的,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安排。所以,东西也很少寄,孩子也很少问及了。姐姐说,老人们都自己顾好自己,就足够好了。姨妈姨夫在100公里外的小岛,姐姐的公婆在离开他们两站路的小区。
不置可否。冷暖自知。有时候距离不是问题本身。
很难说,哪种相处模式是对的,生活从来没标准答案的,与父母的沟通似乎是全天下最难的一件事情。可能更像送了一碗热汤,我愿意送,你愿意喝才好;而并不是觉得这碗汤是无谓的或者是多余的。
没有特别情况,我几乎不会给婆婆他们送小排汤,番茄蛋汤或者昂刺鱼汤,因为我知道这些他们可以经常自主安排,跟着两个人的胃口轮换着吃,婆婆可是个能干的煮妇!
一碗汤的距离被大众称赞甚至羡慕,是因为这恰到好处的距离和时间,保持了汤的温度,近了会烫嘴,远了会凉透;但求刚刚好!
可是写啊写啊,我把自己写糊涂了,我到底该不该送这碗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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