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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的童年(短篇小说连载之十一)

迷失的童年(短篇小说连载之十一)

作者: 申何秀 | 来源:发表于2019-01-17 11:37 被阅读125次

       

    迷失的童年(短篇小说连载之十一)

    十 一    偷皮条惹来大风波
    伤好后第一天我就急不可耐地去了王亮家,正好他家大人不在,王亮兴致勃勃地拉着我去参观他的战利品。走进窑里一看,炕上没有一条被子,只铺了一令苇席,我很纳闷地问:
    “你家睡觉咋都不盖被子呀?”
    “晚上盖,白天就拿走了,因为白天要烤玉米和黄豆。”说着他就把席子掀开了一角。
    原来席子底下铺了厚厚一层玉米,炕沿墙还有一溜黄豆,我用手一摸热腾腾的。
    “这都是你干的吗?”我惊讶地问。
    “大部分是我弄的,我娘也弄了一部分。”
    “那你干嘛要铺到炕底下呢?”
    “这可是我娘的发明,她说‘这样一来可以躲避清查户口不被发现,二来每天多烧烧炕玉米干得就快,不怕霉烂,’因为偷的东西是不能拿在外面晒的。”
    “啊?你娘可真有本事,这真是个好办法,我也得回家试试。”
    为了弥补这二十天零收获的损失,我急中生智,发明了立体偷装玉米法,我们装车有的是空闲时间。我复出的第一天下午,等拉玉米车走了后,就在地里找一隐蔽地方偷剥玉米,剥好后把自己的衬裤裤腿口用小短绳系紧,一个随身携带的天然布袋就造好了,解开裤腰把事先剥好的玉米装进裤腿里,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当然腰里还要别上一圈玉米穗。这一次弄下来的玉米数量相当于王亮他们搬运三次。然而好景不长,当我还陶醉在巨大胜利的喜悦中时,我的举动被父亲发现了,只见父亲气得浑身哆嗦,非常严肃地责令我把玉米送到队里的大场上去,我非常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这样做。母亲说:“你那个成天背炕的爹,人家是共产党员,假积极,生怕咱们连累他。丰收啊,别听他的,东西都已经拿回来了,再送出去,这不是明告诉人家咱是贼吗?再说了,这年月里十个人十个贼,谁要不偷谁吃亏。现在看起来场上堆的粮食不少,可是秋后一交公粮咱还剩多少?跟上你这个什么用也不顶的党员,我们全家哪年不挨饿?站着说话不腰疼!党员咋了?党员就该饿肚子呀?”
    母亲的一顿滔滔不绝显然把父亲说服了,不过他还是下了一道死命令:“这次就当我没看见,决不允许有下次,不然我就到大队告发你们!”
    母亲一听就火了,拾起一穗玉米朝父亲就扔了过去,俩人就动手撕打在一块,等哥哥姐姐髻完场回来时,这场战役才结束。母亲气得饭也不做了,姐姐只好亲自烧火熬了点粥,又烧了几穗玉米,稀稠搭配就算是晚饭了。
    母亲没有吃饭,等他们都吃完了,她才洗了几个地瓜擦成丝,抓了两把白面一搅和再放点咸盐要烧地瓜丝饼,我很有眼色地帮母亲烧火。烧这种饼可是母亲的绝活,饼的软硬、恰适的火候、时间的长短都需要相当的经验,母亲对此技艺的掌握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饼烧好后,外面呈焦黄色,较脆硬,里面却嫩软酥绵,吃起来非常有嚼头。这也许是母亲给我的奖赏吧,后来姐姐哥哥也都分得一块尝了尝。
    每次收工回来看见王亮他们肚鼓腰圆的摸样,我就心里痒痒,既着急又气愤,恨不得马上去告发他们,那样的话刚刚和好不久的两家人就又成仇人了,实在不能那样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学会在地里用玉米秆烧嫩玉米,尽量多烧些以弥补我内心的不平衡。
    在田里装车我最羡慕赶车的人,来回都能坐车,生活也不重,特别是他们手中那条带有红缨的鸟耳鞭,比放羊鞭细了两圈,鞭杆分上中下三节,三节的用料都不一样,最前端是用竹子做的,弹性十足,韧性极强。鞭梢也是狗皮的,鞭子靠近鞭杆顶端嵌一大红缨,故此鞭俗称又叫红缨鞭。每次赶车出发前,赶车人都会在架辕骡的头顶上猛抽一鞭,“叭——”的一声脆响,车闸一松,一声吆喝,车便立即启动,那阵势真叫一个威风、洒脱……我做梦都想拥有两条鞭子——放羊鞭与红缨鸟耳鞭。
    又该下工了,我紧紧走在队长身后,王亮走在社员们中间,我几次差点忍不住想揭发王亮的偷盗行为,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路上东一句西一句的和队长闲扯。
    “队长,这几天咋不用我们看场了?”
    “又想挣工分了?”队长狡黠的笑了一下。
    “谁不想啊。”
    “那好吧,今下午刚好把谷子扬出来,喝完饭后才入库,你就给咱先在场上看一会儿。”
    “再叫上王亮吧,我一个人害怕。”
    “行,一会你们就别回家了,直接去场顶,让你哥给家里说一声。还按老规矩办,懂不懂?”
    “放心吧队长,我们有经验。”
    队长摸着我的头呵呵笑了两声回家了,我和王亮按队长的吩咐偷偷隐蔽在打谷场上。
    太阳的余晖已消失殆尽,打谷场上依然一片死寂,场的中央静静堆放着三大堆准备入库的粮食。一堆谷子、一堆黄豆、一堆高粱,每个粮堆都由保管拿着鞋底般大的印版——上面刻有“三队仓库”四个字——在粮堆的周围、半腰都盖上了印记。只要有人动了粮食,就会被发现,不知是这个印版厉害还是人们足够自觉,只要粮食堆上盖了印版,就再也没人敢动了。我们看场的就更不敢靠近,否则有嘴也说不清。
    我们在堆满希望与诱惑的大场上巡逻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漏洞和可疑情况,就溜达溜达到静静停放着的三辆马车跟前,一看车上拴着那么多皮条,我的腿像灌满了玉米似的牢牢地焊在地上挪动不了。这可是做鞭子的好材料啊!于是我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王亮,王亮吓得目瞪口呆!
    “不行不行……我们负责看场,车上的皮条不见了,不是我们偷的还能有谁?你想害死我呀?要偷等明天你一个人来偷吧,我可不敢!”
    “胆小鬼,看把你吓得,你偷玉米的事我还没告发你呢!不干也的干,今天偷定了!”王亮见我态度很坚决,又不能不配合我,最后不得不妥协。
    “好吧,我先回去卸货,你一个人偷吧,偷完后我就来了。”
    “你想推脱责任?能推干净吗?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我们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么不够朋友!”
    “我不是不够意思,我这腰里肚里憋得慌,你等我,五分钟就来。”
    “来的时候偷偷拿把剪刀。”
    “好的。”
    等王亮把剪刀拿来,我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欣喜若狂地把三辆马车上的肚带、坐丘、 夹耳板及栓紟子用的皮条全都给剪了下来,这些上好的皮料做两条鞭子绰绰有余。我怀揣着一大堆长短不一宽窄各异的皮条,沉浸在幸福的畅想中……
    “丰收啊!你为了两条鞭子不要命了?我们怎么向队长交代?”
    “着什么急?还是老办法。就说我们看见一个黑影,想偷粮食,一看有印版就走开了,然后就把车上的皮条给割走了,由于天太黑,那人还戴个草帽,我们没看清是谁,也就没敢出声,等你来了向你汇报。这样咱们就没事了。”
    王亮一听不住的点头连声称赞:
    “好主意,好主意,就这么说。”
    等队长来了后,我们异口同声把这件事作了汇报,队长即刻火冒三丈:
    “他娘的那个没屁眼的王八蛋干的?这明天怎么拉秋?这是破坏生产!入完库立刻召开社员大会,就是叫公安来,也得查出这个人!”
    我一听就懵了,几根小小的皮条竟惹出这么大的祸来,要知道此事这么严重打死我也不敢偷。现在说啥也迟了,得想个办法把皮条送回去,不然这回可真吃不了兜着走了。越想越害怕,就觉得揣在怀里的不是皮条而是一条条张嘴咬人的大蟒蛇。我下意识的紧紧捂着胸前,在凉风习习的夜色中浑身发抖,头冒虚汗。看着场上穿梭入库的人流与飘忽的马灯,我无力地瘫坐在草堆里……
    “丰收想什么呢?咱把它扔了快回家吧,你在这等公安来抓你啊?”
    “啊……对!扔了,可扔哪儿呢啊?”
    “哎呀!我不让你剪吧,你不听,快把它扔沟里吧!等明天有人发现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我只好如此照办了。趁着天黑没人,我们大步小步跑到沟边,把暖得热乎乎的皮条从怀里掏出来用力甩下了沟底,那一刻我才如释重负,长长舒了一口气。
    第二天我仍惊魂不定,远远躲着队长走,不敢碰他的目光。
    三辆车一上午都静静地停在场上,直到有人发现了皮条,这三辆马车才又重新被赶到了田里。
    快天黑了,公安局还没来,我忐忑的心才差不多平静下来。
    回到家里,父亲依然在背炕,我一个人感到好害怕,就又找王亮玩去了。
    一进门就看见他娘坐在窑的门前上脱鞋,使劲往外磕鞋里的谷子,然后又把布袜子也脱下来往外倒粮食。在场上扫场、杈场、翻场、圆场、掠场、切谷穗等都是队里的老婆娘干的差事,她们会利用身上的各个机关包括头上箍的头巾都可以进行藏粮,而且她们每天以看火做饭为名,半天就能往家里跑三四趟,趟趟不走空路。
    我第一次见王亮他娘的脚,很小很小,还没我的手掌大,从上往下咋都都看不见脚趾头,每根脚趾像弯折了一般都藏在了脚底,走路也不嫌胳肢人。虽然脚小但袜子不小,两只袜子足足倒出有一升谷子。随后又解开自己的衣服,把口袋里的黄豆哗啦啦倒在簸箕里。看着她那一系列娴熟的动作表演,我都傻眼了,这多像一位伟大的魔术师在登台献艺啊!难怪人家每天都能吃上两顿干饭,不像我家每天稀汤灌大肚的,真佩服他家的人,个个能干,顿顿能吃饱饭。
    后来才明白,当年的想法是多么幼稚,想想父亲当年的教育与生气是多么的饱满!
    稀汤永远也稀释不了浓稠的人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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