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东江湖是空旷寂寞的,凛冽的北风中有时会透过丝丝东风,预示着漫长的冬季结束,春天已经来迎;枣树,梨树,板栗树光秃秃地裸露在风中,房屋门前的夏橙树上挂着的橙子还青黄,毛绒绒的枇杷花苞有些开了白花,菜园里的油菜开始抽蕻,路边的野草被风吹倒一直没站起来;白天太阳很暖和,投在湖心光芒四射,猛一看不知那个太阳更光更亮,水中折射出的光一束束,水离子分子在光束中活跃地穿梭;月亮升起象举在手上的镰刀锃亮,万里无云,天边的星星遁入幕色中,夜晚依然很凉。农村过年的氛围还未褪,大家相互串门拜年,谁家来客放鞭炮的声音响彻山谷,偶尔几条狗声音此起彼伏地乱狂,婴儿的嗓音从村子飘出来如泣如啼;嗅到大地泥土发出的芬芳,空气中的清爽,整个人都溶入这片大自然。
她和他在外婆村里大祠堂再次偶遇,那天祠堂里在放电影,她认出了她心中的那个他,两人相邀走在月光下,序幕再次拉开了他们的故事,他们一直保持着一种距离,彼此听不到心跳,黑夜中也看不见对方真实的面容;两人漫不经心地聊着通信后所发生的一切,她叙述着他父亲如何知道这件事的来笼去脉,母亲如何规劝她要读书才有出息之日,不知不觉走到了青年的外婆家,他外婆一个人在灶前烤火,老人家垂着脑袋,似乎整个要掉到地上的样子,擅抖盹了下又回到原来的状态,听到有人进来,转过头来看,打完哈呓才问电影散了吗?青年叫了声外婆,她很礼貌地附和了一声。
灯光下青年看清了她稚嫩的脸,一头长发扎着马尾,肩扛着,垂至右前方延伸及袴部;眉黛黑乌,形状如柳,眼睛清澈,瞳仁油亮;鼻梁垂如露珠;嘴小厚实,色泽嫣红;下巴圆润有光泽;左耳廓分明;脸腮绯红略显消瘦。青年看着她的素颜,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观察一个女孩子,世界上怎么会冒出如此清新的颜色,也没有去更多地观察揣摩。
外婆将八仙桌上的年货补齐,一边和他们聊着客气的话语,老人家的问候是向晚辈打听她同年人的事,问及她外公外婆年龄多大?身体如何?子女怎样?不大一会他外婆做好了宵夜,是两碗米粉皮加荷包蛋;东江湖的人们不管认识不认识进屋便是客;他外婆是左问右询,语言中显的关怀备至,和他们坐在一起有聊不完的话题。
走出他外婆家,两人似熟识的朋友,那个夜晚明月依然如钩,从大路上经过偶尔有一两条狗朝他两狂吠,附近高低的房舍在青山的衬托下影子更暗;东江湖面上的水随着风扯起的浪,把月亮的倒影拉的很长,数不清多少个月亮,波与光交融反射在山体上与天接攘,整个湖面都亮了起来。
他俩的相逢如那场电影,开始时开始,结尾时也到始结束,两人没有对上眼,各自分散消逝在黑夜里。
时光荏冉,岁月如梭,他没有给她带去一点讯息,她也再没有发出半点讯号;少年,青年在幼稚的春天里被吞噬;他们没有互相喜欢辜负了老天;他们没有感动天地振撼山川;他们更没有相互伤害进入爱恋;他们在各自的青春中,内心里烙下了永不消逝的情痕。
二十年后的一个正午,青年在无意中听到她的噩耗,她去年在东江湖中被上帝夺去了她没有走入中年的生命。
他向她姨妈打探她的消息,她什么事都毫无保留地会和她姨妈交谈,她姨妈就把她和青年的事情整盘托出,至此他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那一次擦肩而过。
你救下她那年她已经小学毕业,她是四姊妹的老大,懂事的早,父亲在外地上班,母亲拉扯着四个孩子,奉养她爷爷奶奶,家里很穷;移民后她母亲随父亲到了单位上,完全靠打零工和散工维持生计;三年后她初中毕业,找到了你,她愿意一生一世跟着你,可是你当时也还在读书;她读完初中再没去上学,参加工作无靠,家里附近也找不到合适的事做,她来到我家帮忙管理水果树,她人很乖巧聪慧,也勤快。她姨妈放慢了语速,陷入一种莫名的思绪中,紧接着又说了起来。
你毕业参加工作那年,他在码头见到过你,说你和一位姐姐在一起,她没有去打搅你;她完全长成了大姑娘,一米六八的身段,出落的婷婷玉立,性格开朗,能说会道。她姨妈长叹一声,内心涌出无限惆怅。她后来听说你成家了,仍不死心,足足又等了你三年,才随便地捡了个男人把自己嫁了,嗨,这就是一个人的命运呀。她姨妈无不叹息地说着,脸上露出婉惜和无奈的神情。
她嫁过去后的第二年,生下小女,丈夫对她也不是很好;她多么期翼你再次拯救她,重新给她希望,可是你没有,从那次相见后你再没有联系她,那怕是半句问候,她对你彻底地死了心。
浑浑噩噩地过着她赖以生存的日子,一次大病中她没有抵抗过去,本该早上医院,那个晚上她在生命的危险时刻,在东江湖湖心的船中忧忧地走了。她双眼湿润地转过身,已经泣不成声。
青年怏怏不乐,显的很忧伤,悲戚,他仿佛看到了山崖上盛开的彼岸花,那种花见不到叶,叶见不到花的彼岸花,开的灿烂,绯红,浪漫;他撞撞跌跌地走出了她姨妈的住所,忧心忡忡地不知要走向何方,他飘忽在雨里的风中,任凭风雨吹淋,无数的也许象一节节列车从脑海中驶过。她最后把那段真挚的情带到另一个世界去了;这段情对他来说是浓浓的,暖暖的,甜甜的,也是淡淡的,冷冷的,苦苦的,却又透着那么一点涩和酸。
他看见了她依然躺在阳光下的那块舢板上,侧过身形,一缕青烟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腾向天空,又直落而下,没有半点犹豫地扎向了东江湖,水在那一刻喷发汹涌,迎接她的到来,慢慢地,慢慢地又恢复了平静…………
他又看见了她,是一条成了人形的小美人鱼,一尺多长的长发,宽大的白底小红花的衣裤,顺着水底涌动的节奏在水中漫步,轻盈地象条浪漫的鱼,水象静电一样设计她的秀发发型,宽大的衣袂,松驰的裤袖在水中舞蹈;水袖飘飘,秀发逸动,如水轻拂,如风轻撩。
她肯定被河巫打回了形原,在东江湖中游弋,她美丽及袴的长发,如柳的眉,油黑的瞳仁,如垂露的鼻头,嫣红的小嘴,圆润的下巴都没变;她高挑的身段覆盖着一层鳞片,双腿溶化成一体,脚蹼生成了划水,在湖水中逍遥自在,幸福快乐地遨游。
大山静静的抱着东江湖水,湖水依偎在群山之中,仿佛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他们相呴以湿,相濡以沫。如果,假如你来东江湖旅遊,不经意时看到她露出水面戏水,卷起浪花朵朵请你告诉那个青年人,请他来东江湖找她,她在东江湖等他。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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