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给我的狗梦下了毒,我知道梦终究是死的,但竟这般提早了日期,并且它是痛苦地死去。
我是昨晚才知道这件事的,一到楼底便感受到一股透凉的气息,本为欢娱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和窒息,是否早有预感。它叫梦,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这几天总忘了喂它吃的。推开门,我看见梦侧躺在地板上,浑身瑟缩发抖,眼里充满忧郁难过。看到我进来,四肢在空中划了划,挣扎着呜呜的叫了几声。它的尾巴像一条死鱼贴在棕色的地板上。它一定是饿极了吃了别人的食物,因此遭了毒。一下子我的心里充满悲愤和自责。
它的肚皮上出现了一个核桃般大小的疤,伤疤上的毛都快褪尽了,露出了白青的皮肉。偶有几根残存的毛依附在白青的皮肉上。疼痛使梦的肚子一颤一颤,眼角的泪痕如干涸的河床。我知道,秋天完了,冬天到的时候,那伤疤会腐烂到里边,露出那些弯弯曲曲,黏糊糊发热的肠子。可到那时,梦也早已死亡了吧。
我抱着它去看医生。
我问医生,这毒没法解了吗,这是什么毒?医生看了一眼梦,再看了一眼我,说没救了,毒是砒霜。梦似乎听懂了,或者看懂了我脸上的表情,将头埋进了我怀里。于是我更难过地发现,梦耳后的毛也快掉光了,露出鲜红的皮肤。我想到那些得了癌症的人的头发和光头。
我去找他们,可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是邻居实,还是楼上的领,亦或是楼下的食。我已经老了,爬上楼已经很累了,怎么去和楼上的领说呢,我向来沉默寡言,什么事好像都能在沉默里解决。楼下的食是那么一个老实巴交的人,他怎么会忍心下砒霜给我的梦。他也是认识我的梦的,知道那是我的狗,而不像领,大概从未见过我的的狗。人们也常说作案的的都是熟人。
实是我的朋友,可是我不喜欢他,我常常觉得他不可靠。可是我又不得不与他做朋友。毕竟住在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会不会下砒霜毒死我的狗呢?
第二天,我去巧领的门,他的门又换了,装饰很华丽,以致于我差点不相信这是领的门。过年贴的对联还崭新如初。我伸出干枯的手时在半空停顿了一下。但我不得不去敲门,梦还躺在家里的地板上,每时每刻它的肚皮在颤抖,那块伤疤越来越大,散发出来的腐臭味道也越来越浓,不断地引来蝇虫在伤口上方飞来飞去。我想到人死后,抛尸荒野后,空中盘旋的,不断凄厉的叫着的黑色的乌鸦和秃鹰。我不能开窗户,开了窗户邻居会以为屋里死了人。人死了要死得有尊严,狗也是。这不是说狗和人似乎是一样的地位,在我看来,我们都是大自然的产物,虽然作为人,人是没有资格去评论人的。但我卑微的感到将人作为其他一切的统治者是非常令人遗憾地。可是人不吃狗肉吗,这又该作怎样的解释。不,这不关乎道德问题,你可以按照生物法则解释这些。可是我自己都命已垂暮,却还在关心狗的命运。这令我非常痛苦,似乎是太自作博爱和伟大,太奉行彻底的献身主义精神。不成功,便成仁。
邻的门开了,一开门看到他华丽宫殿般的房间,我局促不安,说话开始结巴,似乎我犯了错或者在向领请求什么事情一样。领叫我进去,我说在这说吧。领摆摆手,说什么事?我唯唯诺诺的回答,我家的狗,棕色的那条狗,你也许见过的吧。领说道,是见过的,狗很漂亮,怎么了?它被人下了毒,快要死了。是么,很可怜啊。你知道是谁下的毒吗?说完这句,我不由地低下头,甚至想不等他回答就转头走掉。这句话似乎直接在说丢了东西而宣言一向高贵富有的王子是小偷一样。
领说,我怎么知道呢,也许是楼下的食吧,我看他最近神神秘秘的。你在怀疑我,别开玩笑了朋友。我赶紧回到,没有没有,既然你不知道,那多有打扰了,再见。回到房间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怎么会去问领是否下了毒呢?不过领说食最近神神秘秘,疑虑是很大的。领的话一向是可靠地,他没工夫和我开玩笑的。
晚饭后,我去敲楼下食的门,食的房门很破旧了,发出哐哐哐的干巴巴的声音。大概是最早一代的铁门了。敲了三遍,又三遍。无人应答,正决定要走,铁门吱的一声开了,我看到有蜘蛛网跌落脚底,灰尘在半空起起伏伏旋转。食穿着一双破旧的球鞋,洗得很赶紧,只是鞋沿开了胶,鞋面断了用一条歪歪斜斜的线缝补起来。白色的鞋面,紫色的缝线。食突然说道什么事?我才抬头看他的脸,他蓬头垢面,虚胖的圆脸胡渣唏嘘,陈旧的镜框下的眼神忧郁深情。我说,我的狗被人下了毒,你知道是谁吗?食嘟囔着说,狗,你的那条狗,下了毒?我点头说嗯。我不知道啊,我好久没看见你的狗了。你知道,我三个孩子的饭量不小,两个大的还是娃,不像有个丫头可以帮着照度弟弟。他妈最近又生病,咳嗽个没完没了。这一天天的,真是乱糟糟的。这时屋里边传来两个男生争吵打骂的声音。食双手将头发往后捋了捋,苦笑着说,你听,两个娃又开始打架了。说完开始深深的叹息。我说那打扰了,再见。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开始怨恨自己找什么凶手,这样怎么能找的到呢?可是梦已经开始一步步在向死忙爬去。问完领后我就想干脆别管就好了,梦迟早不还是要死的吗。随便让它待在某个角落,悄悄地死去,第二天清洁工将它收走,一切就又干干净净了。
可是,梦跟了我好多年了。但我也不再去问实了,是他下的毒又能怎样呢,梦已经快死了,它又不是人,一命抵一命。要实赔偿,我拿那些钱做什么呢?给梦买个风水极好的的墓地,一副漂亮昂贵的棺椁,立一座书法名家的墓碑?这多么可笑啊,梦的伤口已经那么大了,我却丝毫没有办法。
甚至,不是他们毒死了我的狗,是我,和他们一起毒死了我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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