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德瑞克(Hendrick)是所有监理当中最“难缠”的一个,第一次见他就被他的体型震惊了,他有一米八的个头,胖大的身体和金刚一般,看样子足足有300斤,圆圆的脑袋上长满又短又白的头发,看着憨态可掬的样子,不过后来处得久了就知道他的火爆脾气了,他就跟一个小孩一样,动辄变脸,好的时候就像个慈祥的老者,来了脾气就像地狱的恶魔不讲道理。

当时项目才开始,翰德瑞克是和我一前一后到的项目,头一次见是在营地,那会营地还在建设当中。第一次见到他,他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肥胖T恤,下面穿着大短裤,撒着一双拖鞋,那双拖鞋让人很无语,竟然在项目上穿拖鞋!不过他是监理,属于上司衙门,我们不敢过问。只见他比比划划,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走近一听也听听不明白,大概意思是让我们把前面的一片什么砍掉。一个单词死活逮不住!他看我迷茫的眼神,项目经理也是一脸迷惑不解,问我他说什么?后来他干脆拉着我走到几棵树前,说Cut(砍掉),我才反应过来让把树砍掉,关键是他对树的发音让我这个学正宗英音和美音的小翻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对Tree(树)的发音是“特瑞”,对drink(喝)的发音是“德润克”,英语中掺杂着南非语和荷兰语的发音,卷舌音特别厉害!开始让我吃了不少苦头,后来接触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他的发音,交流没问题了。所以说语言学习语言环境特别重要,我国大多数学生学英语,都是哑巴英语,书面分数很高,但交流不行,说不了。反倒我们一起来莫桑比克的老师傅们,好多没学过英语,半年以后,葡语说的呱呱叫,不但能带领当地工人干活,而且遇到警察还能和警察吵两句,这就是语言环境的重要性。
翰德瑞克工作其实很认真,但属于那种死板的认真。项目每周开一次监理会,我方的项目经理、总工和技术部长要参加。之前的总工技术水平欠佳,并且脾气也是暴雷一样。和翰德瑞克是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每次的会议都是吵得不可开交。翰德瑞克每次都拿着菲迪克条款,对着条款一条一条读着要求我们去做,没有一点变通,这也说明其实他的水平是半生不熟,连合同和菲迪克条款也都不熟悉,不知是如何做到监理的?有一次翰德瑞克又一条一条读着菲迪克条款,以前的总工很不耐烦的样子,当我正要翻译的时候,总工生气地说:“李翻,你不用翻译,他胡说呢!”我听了也很无语,就说不管怎样得听他说啥再得结论,而他就是不听,这样就僵持不下,一个说汉语,一个喊英语,如此会议可想而知结果怎样?幸好肯(Ken)在场解围,无论如何肯好歹是大老板,他们还得给点面子,而我却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这种事情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也正因为如此,那个总工后来因为和监理关系不和睦,工作进度太慢被公司换掉了,后来的张总让翰德瑞克彻底服气了。不同领导作风不同,管理模式不同,技术水平更是不在一个层次上。张总首先用技术征服了所有监理团队,虽然也是第一次出国,语言有些生疏,但通过我这个小翻译还是能表达出来意思,无论技术方案还是现场施工安排,无一不是安排得妥妥贴贴的,让监理团队无可挑剔;其次,在对监理关系方面,我们采用技术服人、刚柔并济和不卑不亢的态度,最终让他们另眼相看。而翰德瑞克服气归服气,但脾气还是依然不改,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环保是翰德瑞克的工作内容之一。记得项目才开始,有个别老师傅喜欢工作之余玩弹弓,自己做的弹弓也是制作精良,下班了以后三五成群去林子里“打猎”,各种鸟类就成了他们的目标,每次回来都有收获,也解解馋吃吃野味。这件事很快就被翰德瑞克知道了,毕竟他在我们这边也是有卧底的,随时给他汇报情况。一天刚上班没多久,翰德瑞克风风火火地冲进我们办公室,一看脸色不正,我就笑脸相迎,问他什么事?他说有中国人在森林里用弹弓打鸟!我说这事我调查一下,尽快给他答复。而他不依不饶,非要在宿舍去搜,我跟总工汇报以后,挡也挡不住,他带着他的手下,挨个宿舍去搜,没过一会就搜出来六七把弹弓!我们也是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无话可说。他拿着弹弓火急火燎地回去了,我们以为这事就此结束了,谁知道一个小时以后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份监理现场指令,要求我方彻查此事,并且保证不再发生,最后还对每把弹弓罚款50美元,当时50美元可是不少钱!随后我们召开了项目大会对此事在会上进行了警示,并对相关人也进行了批评教育,从此再也没有发生过此类事情。当时我们认为他老针对我们,由此可见翰德瑞克的做法是对的。
除了工作以外,翰德瑞克也是爱好广泛,别看他体型胖大,但是属于张飞放严颜——粗中有细。他喜欢钓鱼,爱好骑车运动,可就是减不下来。他和他的老婆是两个极端,他们一胖一瘦,虽然已经快六十了,经常双双穿着一身天蓝色情侣装,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经常撒狗粮,常常成双成对进进出出。他老婆就是他的办公秘书。国外监理都是可以带家属工作的,他们在营地的住房往往都是三室两厅,家具家电一应俱全,我们都住宿舍,他们和我们完全不同,我们除了工作没有生活,他们工作带生活。他心情好的时候会邀请我们去他家做客,参观他的渔具和赛车,他周末要么去和他老婆骑车,要么去钓鱼,好不潇洒。他的渔具各式各样,有河竿,有海竿,有长的有短的,还有各种浮子和铅锤,五花八门,每次讲起他的钓鱼经验都滔滔不绝,这时候让人觉得他很可爱。有一次当地节日,我们也放假,他邀请我们去贝拉海边去钓鱼,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个海竿。那次是我人生第一次钓鱼,而就是那次,我的运气让翰德瑞克无话可说。我在短短二十分钟钓了三条大王鱼(King fish),我高兴得手舞足蹈,拿着鱼去向翰德瑞克报战功,而翰德瑞克连一条都没钓上来!其他人也是两手空空,后来我们把那三条鱼让宾馆后厨烤了下饭。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在我们跟前说钓鱼的事了,他说他五十年的钓龄,从来没人这样让他下不来台,而我就是那天的幸运儿!
后来我离开项目以后就再也没有和他联系过,最近我和杨发了封邮件,杨告诉我翰德瑞克还在非洲各个国家跑着,我想这也符合他的性格,他也是一个工程人,现在都快八十了,还停不下来,也说明他身体还不错。我问杨要了翰德瑞克的邮件,给他发了封邮件,说了很多以前的往事,给他发了那时候的合影,想着他也还记着我,记着那些工作中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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