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二爷行色匆匆到了茶馆门口。
他一身红色大褂,一手握着烟袋,一手提着鸟笼子,张望了一会儿方才进了门。
茶馆的小伙计都正忙活着收拾桌子,有一个见着钱二爷,便用围兜擦了擦手,小跑到他跟前:
“哟,二爷,您来了,今儿个想喝点啥?”
“照旧。”二爷瞅都不瞅小伙计一眼,径直往二楼的一个包厢走去。
包厢里已经有一对老夫妇候着了,穿着粗布衣裳,灰头土脸还没来得及收拾,一见着钱二爷便起了身,哈着腰打了声招呼,二爷忙扶起这两位,招呼他们入了座。
“我的秀秀可还好?”二爷一直盯着两人的眼睛,面无表情。
“好着呢好着呢。”两人忙点着头。
二爷长舒了一口气。
“等这阵风头过了,我再亲自去把丫头接回来。”
“二爷洪福齐天,钱小姐定能逢凶化吉。”
听了此番安慰,二爷掏出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子,往老夫妇的面前推,“麻烦二位了。”
他想着,虽说丫头跟着两位躲在煤炭场是苦了些,但总也好过把丫头嫁给张家的汉奸,那小子从前还算老实,谁成想如今竟爬到了宪兵队队长的职位,人也性情大变,每每想起,他都会觉得一阵心痛,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轻许下这桩亲事。
“那汉奸可还缠着您家不放?”
“我钱家院子就那么大一块地,小兔崽子里三层外三层给我守的严严实实的。”想到这,钱二爷气愤地捶起了桌子,仿佛又听见外头有什么动静,便瞬间安静下来。
“钱二爷,您茶来了。”是送茶的小伙计。
他放下了警惕,一手接过了茶,用碗盖撇去最上层的浮渣,闻了闻茶香,突然间蹙起了眉头,便把茶喂给了笼子里的鸟,鸟知趣儿的呷了一口。
“这茶不是我带过来的那罐吧。”
“二爷好眼力,这是张大队长今日刚送过来的,说是想孝敬您老人家但您又总不见他,这不没辙,知道您常来咱茶馆,就把茶留在这儿了,说是以后专门儿给您的。”小伙计送了茶便退下了。
鸟在笼子里叽叽喳喳闹个不停,然后蹦跶了几下便倒了下去,钱二爷着实吃了一惊,接着拍案而起,“王八犊子。”
三位又愤愤不平聊了好一会儿,来了个人前来跟钱二爷报信,说张大队长正带着人马往茶馆赶来,钱二爷想着赶紧送走两位老夫妇,不料人已经到了门口,钱二爷只能下楼应对,换了副笑脸相迎。
“张大队长好雅兴,今日怎想起来茶馆坐坐。”
“呦,岳父...”
“呸。”钱二爷脸色一青。
“岳父,小婿屡次上门,您次次称病避而不见,没成想在这儿碰上了,我不过就是想跟您提个亲,至于吗?!”
张大队长走近了钱二爷,靠着耳朵说道,“煤厂子是我的地盘,别以为我不知道您把秀秀藏哪儿了。”
钱二爷一惊。
“岳父您别急,只要您答应做这商会会长,我也不去您铺子捣乱了,秀秀也安心让她回家住着。”
包厢里的老夫妇许是听了些什么,把茶喝了个干净,顺着二楼的柱子慌里慌张便溜走了。
钱二爷不知该说些什么,二选其一的事情,他两边都不想得罪,一边担心秀秀辗转落入日本人手中,一边又着实不想做这卖国商会的会长,而两者比较起来,他宁愿拖着不做选择,直到这小兔崽子被进城的部队解决掉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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