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山鬼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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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日的山雨漫漫，早已把杜衡的香气都沉淀了下来，每踏出一步，都像是从脚底生出一朵花。藕色的莲步不急不缓向前行进着，身后也跟着蹿起了一大段的香，将漫山的雾气掩去了一半。
我是这山中的山鬼阿妩，在这山中已住了三百年。师祖曾说，我们山鬼一族本无灵识，是因为常年在这巫山之中享受天地恩泽，于是我们的笑容幻化成了众香草，我们的发丝幻化成了层叠的云雾。千百年过去了，这山中的香草越来越繁盛，植被的种类也越来越多，吸引了众多的灵兽，也吸引来了山脚下的采药人。
那一日我在树上荡着秋千玩得正欢喜，却忽然听到赤豹哀嚎了一声。我依着声音的来向去寻它，心里着急的紧。赤豹是我从杜衡树下捡回来的坐骑，初见它的时候它正浑身是伤的躺在那里，红色的血液渗透在红色的毛发里，在那晚的夕阳之下发出了耀眼的光。
我用了百年的晨露将它救醒，那之后它便紧随我身后，及至此时听得它如此绝望的叫声，我才知晓在我心里早已把它视作很重要的一部分了。
赶到的时候，我看到赤豹的口中叼着一根竹子，竹子的另一端被一个年轻的凡人抓在手里，他身后的竹篓里装满了辛夷花，而他却挂在绝壁之上。
还好还好，还好赤豹没什么事。我看着赤豹见到我时欢喜的眼神，又看了眼满篓的辛夷花，实在是不忍让这些花儿白白散落在山谷之中，也是在是不忍让赤豹空欢喜一场，于是我拂了拂袖，将那个年轻人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翌日，我正在天池之中沐浴，玉堂春的花瓣铺满了整个天池，与我的长发交织在一起，我在一片蒸腾之气里面哼着幼时的歌谣。忽然听得扑通一声，转身看到赤豹正奋力地朝我游来，而岸边，正站着那个年轻人，他换了新衣，挽起了发，一副书生模样。此时却掩了面，口中念念有声。
虽然离岸边还很远，但我依然听得到他在念着“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我踏着水波上了岸站在他面前，我看到他的脸忽然一下就红了。我用力扳开他的手指，看到了他的眼睛，就像是赤豹的眼睛一样，溢满了光。
那之后，他总是在日出时分哼着歌谣上山来，然后捡起落了满地的辛夷花。我总是在那株千年的杜衡树上坐着，看着他一边捡起落花，一边东张西望。
有一天连着下了整夜的雨，清晨醒来雨水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我坐在竹林深处望着前路迷蒙，天空没有要转晴的样子，这山路艰险，大概他不会再来了。
终于有一日，我也学会了他的样子哼起了歌谣：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我是一只生长在山间的精灵，我踏云而行，招手即雨，可却不曾想会对一个意外闯入的少年种了深情。
我想念你每日踏着晨光而来，也想念你不经意间羞红的脸；我想念你背着竹篓爬过这座山，也想念你口中的歌谣。
我在这山间采起了三秀，坐在石堆之上看着葛藤满山生长，原来想念你的日子会让我这般忧愁。我是山鬼阿妩，下一个太阳升起的时候，你可否再来看我一眼？我定会沐浴梳妆，戴上杜若做的花环，捧一湾石泉水，来告诉你--思君多烦忧。
文/樱桃一个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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