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雨死了,带着恨,带着爱,带着怨,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心里的痛没有人懂,心里的委屈也没有人能够了解。
在她最后仅存的意识中是对慕雪的怨恨,她那双充满哀怨的眼睛始终没有闭住,也许,她还想看看这个世界,虽然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得到过多少温暖。
也许,她想看看慕雪是否为她伤心难过。也许,她想让慕雪一辈子活在痛苦中。
你虽不杀伯人,伯人却因你而死。
这是痛苦的良心债,安琪平躺在床上,气弱游丝,已经三天不吃不喝,她的样子很虚弱很苍白很忧伤。
安迪想尽办法让她进食,可她吃了又吐出来,“安琪,你不能这样折磨自己,我知道你曾经虽然恨慕雨,但是你从没想过要她死,你心底还是爱妹妹的,你也没料到她会选择死。这不是你的错,我认为慕雨在用她的死亡来惩罚你。”
安琪盯着他的眼睛,像看陌生人似的望着他,“你说慕雨用她的死来惩罚我?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是在平息我的罪恶感吗?”
“你仔细想想,当年是不是慕雨准备了硫酸,如果不是被莫凡撞到,那么她就是第一凶手。如果她在乎你们的姐妹情意,又怎会想到用如此歹毒的方法。”安迪愤怒地说着,语气生硬。
“可她已经死了…而我还活着。”
“十年前的慕雪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安琪。”
安琪闭住眼睛,把头转向一边,两只手抓着被子盖在头上。
安迪不愿再打扰她,也许对于此时的安琪来说,只有安静才能让她想清楚很多事情。
安迪离开房间,一个人漫步在街上。他爱安琪,爱到骨子里,他不能看着安琪受伤害,也不能看着安琪折磨自己。慕雨的死完全在大家的意料之外,毕竟,任谁都不会希望她死。
现在最最痛苦的应该是姚梦和慕南吧!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惨痛的事不过于此,于是,安迪决定去探望他们。
果然,姚梦病倒了,在迎回大女儿时,二女儿又离开人世,这姐妹两个难道只能活一个吗?这是上天在惩罚慕家吗?姚梦微睁着眼睛,脸色惨白,她的脑海里被慕雨的死填满了。
“伯母,你还好吗?”安迪静静地望着她,几日不见,她消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一双眼睛失去了原有的光泽,脸上的皱纹又多又深。
“唉!”一声叹息从姚梦的嘴里发出来,她哀伤的眼神凝视着安迪,“我还好…慕雪呢?她为什么不回来?”
“她…病了,很重很重。”安迪不想隐瞒。
姚梦半靠在床头,一只手放在床头柜子上,“她怎会生病?到底发生什么事?”
“自慕雨死后,她滴水未进,我想,她在求死,以弥补对慕雨犯下的错。”安迪把心里的忧虑说出来,他只想让安琪尽快从慕雨的死中脱离出来。
“唉!这个傻孩子,怎么能怪她呢!慕雨自己把路走偏了,是她自己把自己逼上绝路呀!”
姚梦起身下床,简单梳洗一下,接着和安迪来到宾馆。
安琪睡着了,两只胳膊露在被子外面,苍白的脸颊上泪痕依稀可见。
姚梦看到她的样子,捂着嘴哭泣,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这话一点也不假,不论对慕雨还是对慕雪,姚梦都倾注了心血,两个女儿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失去任何一个她都心痛无比。
姚梦的呜咽声吵醒了安琪,她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妈妈,突然发现她老了许多,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她的妈妈变得苍老,耳鬓的白发又添了很多。
姚梦抹掉泪水,轻声说:“慕雪,你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吧!你这样子妈妈看着心疼。”她握着安琪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好烫好烫。
“妈…妈妈…”安琪痛哭着爬起来扑进姚梦的怀里,这一声“妈妈”晚到了十年,这一声“妈妈”承载了太多的痛苦,这一声“妈妈”她隐忍了十年,思念了十年。
安琪好想好想在最痛苦的时候偎依在妈妈的怀里,感受妈妈带给她的温暖和力量,然而,她只能暗自疗伤。
这一天,她终于如愿了,终于在妈妈的怀里尽情的哭泣,尽情的将悲情释放。
“雪儿雪儿…我的好女儿,你受苦了,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是妈妈对不起你呀!”姚梦紧紧地抱着安琪,母女两人哭作一团。
安迪的眼睛湿润了,这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离奇最伤感的故事。他望了她们一眼,悄悄地退出房间。
室内好静好静,姚梦抱着安琪不愿松手,安琪像只小猫蜷缩在她的怀里,“哦!雪儿,妈给你拿吃的东西,你要听话啊多多吃。”
安琪“嗯”一声,姚梦起身从茶几上端来牛奶粥和咸菜,还有鸡蛋和肉类食品。安琪端起粥就喝,姚梦把鸡蛋皮剥下去,安琪又吃下。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饿的时候狼吞虎咽的,慢点吃啊!”姚梦溺爱的看着她,嘴角浮出一抹微笑。
“妈,饿的滋味真的好难受啊!我曾做舞女的时候……”安琪没有说下去,那段不光彩的历史不提也罢,虽说是为了生计,但是却是她心里抹不掉的痛。
姚梦睁大眼睛望着她,没有追问下去,“来,吃块牛肉,喝点开水。”姚梦的眼睛红了,即使安琪没有说完,她也知道女儿肯定受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的罪。
安琪抹抹嘴,拍拍肚子,“吃饱喝足精神就来了,妈,我要送你件礼物。”说着她跳下床,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妈,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姚梦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装彩带,一层层的打开包装纸,“啊!好漂亮啊!喜欢,喜欢,妈妈喜欢,谢谢你雪儿。”
盒子里躺着一条真丝丝巾,紫罗兰色轻柔的面料,姚梦的手轻触一下,便感觉到了丝丝的凉意,这条丝巾质地轻薄,做工精细,姚梦将丝巾挽在脖子上,真是漂亮极了。
“妈,你喜欢就好。”安琪微笑着说。
“雪儿,这丝巾不便宜吧!这太奢侈了。”姚梦又把丝巾拿下来放进盒子里。
“哎呦我的老妈呀!一条丝巾能有多贵?你还是戴着吧!这是女儿孝敬您的。”安琪噘着嘴说,姚梦怕她不高兴,说:“以后过年的时候再戴着吧!我总不能逛菜市场戴着吧!”
安琪点点头,话说回来,提到莫凡,姚梦的情绪一下子跌落底谷,“我和你爸做梦也不会想到,莫凡竟然能干出这种事,唉!这是造的什么孽?”
“妈,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的确伤了莫凡的自尊心,他从小就心思重,也许,我们不经意的一句话就在他心里生根了,因此也埋下了罪恶的种子。”安琪理智的分析莫凡的心理,小时候的事情还记忆犹新,莫凡经常跟在她身后玩耍,她还戏称莫凡是跟屁虫或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年幼时的天真无邪,年幼时的不经意,没料到会存储在一个人的心灵里成为罪恶的储蓄。
想到这里,安琪感到深深地悲哀,她认为莫凡和慕雨犯下的错,她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雪儿,虽说莫凡是我和你爸养大的,但是我们不会偏坦他,如果你要控告他,妈没意见。”姚梦认真的说。
“其实不能都怪莫凡和慕雨,是我有错在先,是我没有尊重他们。莫凡…他是个很好的弟弟,慕雨…也是很好的妹妹,如果时光倒转,我宁愿放弃一切,这样好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姚梦听出来了,安琪原谅了莫凡,“雪儿,委屈你了,没想到咱家养了一头狼,他真是个白眼狼啊!”说着话,她掩面哭泣,莫凡是她一手带大的,跟她自己的孩子一样,天冷了给他添衣,他饿了,马上给他做饭,他的亲生父母也没有做到啊!怎么到头来,偏偏成了仇人?
姚梦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莫凡为什么如此狠毒。或许,她真的老了,老年人的思维退化了,心也伤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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