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姜

作者: 李逸庐 | 来源:发表于2017-05-31 13:06 被阅读0次
    鬼子姜

    【花事農譚】之六

           鬼子姜开花的时候,我站在院门口,总有人问我,这是什么花,这么好看。

           我倒不觉它的颜值有多高,只是两三米高的枝干,顶着黄色花,比较醒目而已。路人的惊奇,多半是没见过这样的植物。

           鬼子姜在北方却是习见,水塔街随便什么地方都有。大夏天走在路上,时不时会瞧见出墙的黄花。我们家是长在煤堆边上,谁也不管它,兀自花开花落,冬天来,一铁锨下去,就是一堆块茎,形如生姜,断了的茬口上还渗着水。

           鬼子姜一般是做酱菜,其味甚美,没有一点辣气。将挖出的块茎洗干净,放陶罐子里,撒上大粒的海盐,俟腌透了,拿出几颗,切丝或切片,热水烫过,去咸味,佐以麻油、葱丝,一盆冷菜上桌了。

    鬼子姜

    流徙江南二十余载,此味不尝久矣。某年春节返乡,带了些鲜的回来,种在门口,春天一到,毛绒绒的叶子长出来。

           鬼子姜学名菊芋,查了一下,是菊科、向日葵属,这个是极明显的,小苗初长,极似向日葵,且有硬硬的绒毛,及再长,则只有花朵有几分象,叶子却不如向日葵那么宽大肥硕了。

           如果只是为了看花,鬼子姜不具什么优势,花亦不香,它过高的身姿亦不适合做花境,但其宿根可食,却非其他草花可比了。

           秋天,我也收获了些块茎,如旧法炮制,整个冬天,不时能尝到家乡的味道。

           遥想西晋之张翰弃官回乡,说是起了“莼鲈之思”,这两样东西,本非珍馐,但却是游子记忆中的佳肴。时人喜谈饮食,不特为食品安全甚劣情形下之狂欢,亦因中国社会前所未见之迁徙潮制造了无数的乡愁。昔唐鲁孙氏之谈吃,盖因一为迁客,吃不着了之缘故。观时文,不见了“故园东望路漫漫”的情愫,只剩下了吃。

           每个夏天,上海总有几场擦肩而过的热带风暴,风过后,爬山虎会落下一些藤蔓,芭蕉撕扯得不成样子,蜀葵花东倒西斜,鬼子姜则作匐匐状,索性一剪了之。

           但这时的姜,还太小,如江南的宝塔菜。鬼子姜只要种一次,你便很难除尽,它的这个特点,帮助人类在一些不毛之地防沙固沙,且不需施肥,不需喷药,雨也不怕,旱也不怕。除了舶来之故,“鬼子”这个名字大约也是它神出鬼没的生存方式之写照吧。

           据说鬼子姜是十七世纪自欧洲传入中国的,而它的祖籍却是美洲,看来此公喜欢浪游,且随遇而安。说起来,它来华的资历比凤仙花、番茄什么的晚了不少。我知道的外来物种中,有这两样表现颇不佳,一枝黄花与水葫芦。水葫芦又称凤眼蓝,生于水上,繁殖极快,中国引进时,以为畜草,结果泛滥江河,鱼虾殒命,舟楫为阻。一枝黄花亦曾在花店中作鲜切花卖,只要它长过的地,土壤板结,什么都种不好了。相比之下,鬼子姜简直是道德模范了。我看见过一篇文章,说菊芋可以做生物燃料,那得种多少啊。

           鬼子姜在中国各地的叫法各异,有叫洋姜的者,有唤洋生姜者,顷见崇明岛售一种酱菜,名金菊芋,包装上还写了几个字:外国芋艿,这个叫法倒从未听说。

           在苏梅岛的一个酒店,我发现了几棵菊芋,高不及膝,问当地人叫什么,皆不知。这么热的地方,它何时开花,何时休眠,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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