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

离过年还有小半个月。往常这个时候，广孝一家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家过年了。今年却一直没有回家的动静。

“爸爸，我们今年不回老家过年了吗？”饭桌上，广孝正在上小学的小儿子随口问了一句。

“今年不回去了。”广孝扒了口饭，不再说话。

“让两个不能动的老人自己在家过年，你们也真够可以的。”广孝正在上大学的女儿冷笑了一声，看了眼广孝。

“我凭什么回去？”广孝两眼一睁，筷子一甩，拳头就快要挥到女儿脸上了。

“你这是干什么，本来过年就要回家，今年你爹又被摔成那样，你说不回去就不回去啦？”广孝媳妇拦下广孝挥舞的拳头。

“哼!老大都不回去，凭什么我每年都回去？老头子是我爹，不是他爹？”广孝嗓门大了起来。

“大伯不回去是他的事，你不回去就是你的不对了。”广孝的正在上高中的二儿子劝道。

“我有什么不对？我每年都回去，他回去几次？老头被摔，他派个儿子回去看两眼就行了？他不回去，我就不回去!” 广孝死死咬住他哥不放。

广孝家兄弟姊妹六个。广孝是老小，他有四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广孝和哥哥很多年前就都外出打工了。那时候，广孝爹娘在老家帮着照看老大家的一个孩子和广孝的两个孩子。后来广孝老婆又怀上了个孩子，广孝就把另外两个孩子一起接到了身边。虽说广孝一家都在外地，但每年过年还是会回老家过，毕竟两个老人还在老家。广孝的爹娘现在也住在广孝三层小楼房里。

“那大伯为什么不回去呢？”广孝的小儿子问。

“他觉得老头子偏心呗！说什么老头子老太太给我们看门了，没给他看门。当年他盖房子，把老头子的床仍在我们家门口。是我给老头老太太盖了两间房子，现在那两间房子不能住了，是我让老太太住到我们家。当年不是分好了吗？我们带老太太，他带老头子吗？哦，现在他两手一甩，什么都不管，老头老太太都往我们房子里塞。我们那新盖的房子被糟蹋成什么样他看不见？还说什么老头老太太偏心，想想我就气！老头老太太偏我什么了？他想要给他！”广孝越说越气，唾沫星子满屋乱飞。

“你千万别那样，你现在要是把老头老太太赶出去，光是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再怎么说那都是你爹娘，你照顾他们也是应该的！村子里谁不说老头子偏心我们？为什么？我们做到了该敬的义务！你哥不回去是你哥的事情，你做好你该做的事，咱们也不会给别人落下话柄。”广孝媳妇语重心长劝道。

“就算别人说也是先说他，他作为老大是怎么带头的？他每年都不回去，我凭什么回去？今年我还就不回去了！我看他回不回去！”整栋楼都能听见广孝的近似咆哮的怒吼。

“凭什么老大一定要带头？老大就一定要承担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吗？”一提到老大，广孝的女儿就满腹怒气。作为老大，她从小就被广孝教育要承担起做老大的责任。弟弟不学习是因为她不催弟弟去学习，弟弟打架是因为她没管好弟弟，弟弟不会的题，她一定要教，只因为她是老大。老大就是要在前面一路披荆斩棘，为下面的弟弟们铺好路。

“他是老大。他不带头谁带头？”广孝永远活在自己用他小学二年级的学历构建起来的世界，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他狭窄的理解范围。

“既然我们不回去，为什么不把爷爷奶奶接到我们这来过年呢？”广孝的小儿子问。

“我说要把老太太接过来，你自己问问你妈怎么说。”广孝指着媳妇又提高了嗓门。

“住在12栋的时候，房东有没有赶你走？房东明确说了不允许老人住。你把你娘接过来住在哪？”广孝媳妇被气得不轻。

“你就是嘴能说！嘴里说一套，实际做得事情又是另一套。”广孝盯着媳妇，仿佛早就看透了她。

“对！我就是会说！你娘凭什么让我照顾？你对我怎么样……”广孝媳妇把碗一摔，把从结婚开始到现在的矛盾又拿出来吵一遍。

广孝的女儿和儿子已经习惯了父母无止境的吵架，三人躲进房间，关上房门。

“你们今年想回家过年吗？”大女儿拿着手机问了一句。

“无所谓。”上高中的儿子应了一声。

“想！老家比这儿好玩多了。”上小学的儿子眼睛透亮。

明天无票，后天中午11点有票。一个人，4个小时，90元。“付款成功”手机传来支付宝的声音。

广孝的女儿自己买了后天回家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