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们的老邻居,据说是在五十年代被领养的,至今不知亲生父母是谁。
一对没有子嗣的夫妇把她抱回家,含辛茹苦地养活大,希望有人为他们养老送终。
在适婚的年纪,老妈开始张罗着托媒人,给闺女找个好婆家。这家的小伙子是独子,老妈点头同意,这样闺女嫁过去后就不用另外盖房子了。
虽说自己并不十分漂亮,脸上还有许多麻点,但是当她看了一眼后,内心其实是不满的,不过又不好驳了父母的面子,于是没有吱声。
媒人来催问结果,她急中生智,随口说道:丈爷和女婿儿对看才能凑够一双眼呢。老妈听到这番话,感到瞠目结舌,无言以对,细细咀嚼却也是实情,于是就回绝了媒人。
随后又托人找了一家,这家有六个儿子两个女儿,都是独母养大的。小伙子挺拔帅气英俊潇洒,是个靠谱的好青年,但是他曾经有自己喜欢的恋人,不过女方父母嫌弃他们家生活条件太差劲,于是把女儿打发到新疆,以绝后患。
在他们决定结婚的前几天,他的恋人从新疆回来看他,她的心底五味杂陈。
最后他俩还是成婚了,尽管感情淡薄,也经常会因为各种问题吵闹,或许各自心里也还都有着心结,但是吵归吵,日子终究还是得接着过。
生了大儿子断奶之后,孩子就被老人强行抱走了,因为弟弟也在来的路上了。一方面她自己确实顾不过来;另一方面两个老人担心闺女出嫁,自己的后半生到底有没有着落?存有把孩子当成“人质”的一点点私心,这样她就不得不经常去看孩子,顺带着看往他们,这是老人的深谋远虑。
好在两个村子隔得并不远,她经常是在晚饭后,悄悄地去看一眼大儿子,刚刚断奶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透过窗户纸看到姥姥在耐心地哄着他,不惜拿出自己干瘪的乳房。
有时看到他们的伙食还不错,老两口拿出平时积攒的肉票,买了大鱼大肉,精心地伺候着大儿子。
看完孩子,在幽暗的乡间小路上,在那皎洁的月光之下,她经常是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边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那分明是一颗心疼孩子的母亲的心在滴血……到了家门口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跟他汇报的都是好消息。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没有辜负父母,给他们养老,直至老人相继幸福地离开人世。
儿子们也渐渐地羽翼丰满,都有着父亲那般俊朗的面容和挺拔的身姿。
不过大儿子一直对寄居于姥姥家这件事情耿耿于怀,说自己小时候不像弟弟那样,能够一直呆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谁愿意在两个老人的陪伴下长大呢?
弟弟说,哥哥在姥姥家有大鱼大肉吃,我可是什么都吃不到。
哥哥说,那些肉都是长了绿毛,老人家舍不得丢掉的。
弟弟说,我连绿毛的肉也没有的。
哥哥说,那咱俩换。
换就换。
……
兄弟俩人你一言我一语,作为母亲,她却无言以对,感觉怎么回应都无法弥补俩人当时的境况。或许要想别人懂得她内心的苦楚,真的是一种奢望。
大儿子结婚之后,有了孙子,后来不知因为何事闹着离婚,她前去劝阻,为了孩子,千万别走这一步。大儿子说,我现在已经长大了,终于可以自己做主,不用再听从你们的了。
好吧,话已至此,她只能闭上嘴,怀着歉疚,转身离去。
慢慢地她也想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远忧。
后来大儿子只身一人南下打工去了。
小儿子一家一直和和美美,守在父母身边,儿孙媳妇对他们也很孝敬。
她的丈夫,当年帅小伙儿的腰板也快弯了下去,终于可以甩掉荷尔蒙的困扰,拂去年轻时的浮躁,抛却表面的一时繁华,在黄昏的年纪,俩人相携相随,头碰头含饴弄孙,肩并肩去田间除草,手拉手在乡间散步……
这就是,一个平凡女人的真实的人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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