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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郭老负
NO.1
许是因为过了下班的高峰期，地铁上位置还算多，秦岚随便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电话响了。
“小岚啊，今晚有个酒局，你过来陪陪郑总。”
电话那头的领导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看你最近压力也很大，年轻人嘛，放松放松对自己也有好处的。”
“何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实在是有些不太舒服，改天我一定向您跟郑总赔罪。”
“小岚啊，郑总是我们公司的大顾客，他这次可是指名道姓要你去，要是让郑总开心了，这人事部经理的位置……”
何总不在说话，与此同时电话那头传来了富有节奏“咚，咚，咚，”指关节与桌面碰撞而出的声响。
秦岚知道，这是何总每次胜券在握的时候都会做的招牌动作。
秦岚眉头紧锁，双手用力攥紧包，随后又颓废地松开，语气低沉的对何总说道：“我看看时间尽量过去。”
“嗯，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出让我，让郑总失望的事情。”
嘟～嘟～嘟
电话被挂掉了，秦岚把手机放回包里，她的思绪很乱。
只要一想到那张大饼脸，满身油腻的中年男人“小岚，小岚”叫着她，就令人作呕。
但是又能怎么办？这个世界充斥着那令人窒息的绝望跟污秽。
她有些颓唐的看向车上的其他人，个个都光鲜亮丽，好一幅“都市丽人”的模样。
秦岚摇了摇头，这里面真正混出头的人又有几个？大多都是跟她一样对生活无可奈何的人。
她望向车窗，在车灯的照射下，窗户成了一面镜子，镜子里化着淡妆的女子正注视着她，女人面无表情，眼神里透露出无法掩盖的疲惫。
这就是现在的我吗？
NO.2
秦岚目光在玻璃窗上胡乱的游荡，随后她注意到，自己的不远处有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
老人一直在注视自己，那双倒三角的眼睛里泛着光，一副猥琐的样子。
秦岚有些眩晕，她扭头看向老人所在的位置。
老人的身材很瘦小，穿着一件绿色大衣，肩上还背着一个透明的大袋子，里面装着很多瓶子。
许是察觉到了秦岚的目光，老人咧嘴朝着秦岚笑了笑，他那参差不齐的黄牙也暴露在空气中。
秦岚别过头来，她把包横在身前，试图挡住老人的目光，心中不停默念“就当看不见，就当自己看不见……”
老人却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他一点点的往这边走，眼神还一直看着自己，塑料袋里的瓶子随着走动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坐在一旁的年轻小伙子看不下去了，他刚想出面制止老人，身边的同伴拉住了他小声说道：“你傻啊，当心被讹上，你咋知道，那女的跟老头是不是一伙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老头，好臭。”
“脏死了，为什么他这样的人也能上车？”
……
车里其他人纷纷避让，唯恐碰到老人，有些人甚至用手捏住了鼻子毫不掩饰的露出嫌恶的神情。
老人对这些却毫不在意，他还是缓缓走向秦岚，随着他俩的距离拉进，一股特别的气味，冲入秦岚的鼻中，她再也不能假装看不见了。
秦岚起身怒气冲冲的对靠过来的老头厉声说道：“老人家，你别太过分了！”
老人，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朝自己走来，用手比划着什么，嘴里还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秦岚厌恶的往后退了几步，老人却没有继续跟上来，只见他弯腰，从地上捡起来什么东西，手掌对着秦岚，然后摊开那只像褐色树皮的手掌，银白色的戒指，呈现在她眼前。
老人一手提着大塑料袋，一手拿着戒指，对着秦岚又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秦岚面色一愣，她看向自己的手，上面本该圈着一枚银白色戒指现在却不见了。
戒指被老人的手掌衬托的很亮，明晃晃的，亮的秦岚有些眩晕。
老头见秦岚迟迟不拿，嘴里又发出“啊，啊，啊。”然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他放下肩上的塑料袋，然后从绿色大衣里拿出半包纸巾，先是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戒指，又抽出一张包住戒指，最后递给秦岚。
他眯着眼望向秦岚，脸上又露出笑，跟那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秦岚感觉眼睛有些酸，她低下头，伸手接过那被纸巾包裹着的戒指，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着：“谢谢，我……”
老人摇了摇头，用手指了自己的耳朵，又摆手，嘴里再次发出“啊，啊，啊。”
做完这一切，老人重新拿起塑料袋，若无其事的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NO.3
秦岚明白了，人群也都看到了。
避让的人悄悄移回了原位，嫌弃的人不在说话，更有甚者猛灌饮料，把喝剩的瓶子递给老人……
老人有些受宠若惊，他面带笑容，小心地接过空瓶，小心地避开人群，小心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秦岚这才发现，老人坐的位置是残疾人专用位。
秦岚有些失神的坐回自己的位置，穿着大衣的老人，西装革履的领导，这二人的形象不停在脑中闪动。
在她晃神之际，地铁到站了。
秦岚排着队走向出口，她回身想再看看老人，却只见老人沉默的坐在自己位置上，双眼频频望向地铁站的出站牌……
秦岚在他眼里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那是她从前一直未曾发现的善意。
在回家的路上，电话又响了，来电人是何总，秦岚接起电话。
“还没过来吗？酒局马上开始了。”
“何总，我不去了，以后也都不会再去了。”
秦岚摸了摸手上的戒指，语气坚定的说道。
“啊？你说什么？”何总似乎没听清，或者说不敢相信。
“你跟那个老色鬼一样，你爷爷的美貌也是你们能贪图的？！”
说完她直接挂掉了电话。
“呼。”秦岚只感觉心中一阵畅快，委屈求全这么久，终于做了自己一直不敢想的事情。
晚风吹起了秦岚的发梢，她站在公寓的阳台俯身看向整座城市。
黑色“帷幕”笼罩下，城市依然泛着五颜六色的“光”，这光中有不停在同化成人的“兽”，也有在努力抵抗“兽”的人。
秦岚对着半空大声喊道“一定，一定要活成人！”
“谁大晚上不睡觉！吵吵。”楼下传来了叫骂声。
秦岚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吐了吐舌头，心虚的回到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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