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与爱 梦游记 07
夏磊问她是哪里人,她回答,“彰化。”周庆忙舔舔舌头,“听说福建人味道不错,我先来尝一口。”武酥马上训斥,“福建是漳州,彰化那是台湾的,宝岛台湾,你他妈到底能不能做一名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他抹抹脸,“哦,那听党指挥,先放冰箱,我大广东啥都能啃。”他转而拉着岑焕儿的手,还扮了一脸的深情,“浪迹天涯的小妞,你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就走不掉了,让你好好感受感受大陆纯爷们哥哥的热情。”他作势要亲吻她手背,“什么时候带哥哥们去台湾浪一回?”岑焕儿马上抽回手,转而挽住武酥的胳膊,笑着说,“等放长假,一起呀,带你们尝遍台湾美食,妞的话,都要凭实力,”再看看武酥,又是习惯性地狠狠一掐,“我的话,束手就擒。”
武酥一声惨叫,周庆随即骂他不堪重任,他把她的手拽回来挽着自己,她不干,仍然要挽着武酥,并警告他不要欺负她老乡。周庆不明所以,她说,“我爸是台湾的妈妈是湖南的,我跟他当然是老乡!”周庆作恍然大悟状,“哦,我猜,那你肯定是你老爸八十岁生日,你妈妈满含热泪献给两岸融合的礼物——果然不同凡响!”她翻着白眼,对他一顿暴掐暴捏,两人打打闹闹,追出去几条街,没了人影。
抽空,武酥去给刘辉曼打包,仍然是昨晚那家,之前他恰巧碰见她在那痴痴地排过队,她坚持认为那家不用地沟油,难得的良心商贩。口碑好,生意火爆,排队永远似长龙。
走近瞧瞧,一个年近六旬,身材臃肿的大妈目无表情地挥动着锅勺,身旁她三个女儿也忙得不可开交。其实她家是开饰品店的,迫于生计,晚上临时搭台炒粉炒面烫串串。他不想傻等,溜达一圈,找了大妈的女儿,先给钱,说一会儿来取。那女孩面目清秀,本不愿意接受他走后门,礼貌拒绝的话都说出了口,抬头看看他,转而跟做贼似的又收了钱。她说加他微信,一会儿通知他来拿,他说他不急,离的近,多跑几次没所谓。
回到烧烤档,刚坐下,周庆跟岑焕儿疯了一圈也回来了。周庆一把揪住他衣服,然后他俩马上质问他是不是看上了米粉西施。他大义凛然地连连点头,岑焕儿马上变脸,绝望的小眼神像模像样,哭诉她命苦,归途总是一波三折,此番想卧轨的心都有。周庆替她出头,骂他不仁不义,那个米粉西施阿朱,韦总早就看上了,人家韦总三等残废五极智障,跟他抢女朋友简直就是反人类。
他有点匪夷所思他俩怎么就结成了统一战线。周庆指指她嘴里叼着的升级版的棒棒糖,说通常情况下跟女孩子闹矛盾给她嘴里含点东西基本上都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如果化不了的话,那就再发育一回,自信是关键,盲目一点也不可怕,关于自信,他本人展开过系统性的研究,结合欢乐体验……岑焕儿开始跺他脚面,跺了左脚跺右脚,他忍着痛,一副革命党人视死如归的表情,不躲不闪,坚持胡咧。
他叨叨起来跟只苍蝇似的烦人,大家越想让他闭嘴他越放肆。李耀懋顺手抄起一个啤酒瓶,魏敏哲见势迅速搂住他脖子,他马上服软求饶。既然已经控制住,李耀懋跟几个女生轮流弹他脑瓜崩玩,放松完,再逼他保证不打击报复。
魏敏哲一放开他,转身就溜。绕了一下午圈,他也实在疲惫,刚好早点回宿舍休息。他一走,蒙丹梨根本坐不住,刚才就属她弹脑瓜崩最具技术含量,于是,像模像样的当起了老师现场教学。这一放开了周庆,瞧着他那邪恶的小眼神,估计他百分百会伺机整她,她慌得很。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非要撤,那武酥刚好交给她一任务,让她把他给刘辉曼打包的炒米粉带回宿舍。他跑去拿,她也紧紧跟着,免得被周庆偷袭。在档口,阿朱说炒好已久,本想给他送去,但实在走不开。他说不必,况且她也不知道他在哪。她点点头,说她看到他去了星期天,那家烧烤档是她叔开的。她又说米粉是跟人拼锅炒的,实在没法插队,拼锅那人还不乐意,毕竟单份炒味道更好。她看看站在不远处躲油烟的蒙丹梨,怯怯地问是不是他女朋友。他反问她般不般配,她笑笑,夸她漂亮。她家客似云来,她忙不赢,跟他说了再见。他觉得她蛮有趣的,一转身,居然碰上了师兄周洛水,于是跟蒙丹梨联手强行把他带回了烧烤档。
一个清瘦儒雅的男生。他忙介绍给大家认识,说他叫周洛水,叫他“水货”就好。其实他一点都不水,年纪轻轻的就在广州这种一线城市拥有了自己的产业园,拿他好一顿吹嘘。李耀懋跟董丹也认识他,他跟方书杰代表学校摆台接待过她俩。轮到林秀悦,其实她也认出了他,他百分百就是早上傻跑那小子。他那条鲜红的大短裤,她印象深刻。她忍着笑,装作不认识。并且,她感觉他貌似也记起了她,从他稍显局促而后又渐变温暖的笑容里看出来的,甚至洞察了她装作不认识他的小心理。
可能是两人相互多看了几眼。武酥介绍完,李耀懋接着扯,扯着扯着就扯到他目前没有女朋友之类的。然后看看在座的,搭一搭凑一凑,调动一下情绪,就开始群起撮合她跟他,直弄得他俩面红耳赤。
他赶忙起身说去加菜,却顺便买了单。拿手机偷偷扫码付款时被夏磊无意瞧见,只可惜晚了一步,夏磊很大意见,那恨不得揍他一顿。他解释说他认识老板,能打折,并且保证下次一定不抢。李耀懋煽风点火,说没有下次了,下次轮到她了,过两天她生日,开玩笑要在座的各位准备好生日礼物,不要对的只要贵的,尤其是他俩,有钱尽管朝她砸。
他自罚三杯,诚意满满,夏磊也就放过了他。聊了聊,接了个电话,他说他店里有事要先走。武酥所说他的产业园,其实是他在南岗村开的一家小店。他自嘲就一杂货店,也确实够杂。一栋三层的上世纪楼房,因为靠近大学附近还有附中跟附小,所以一楼的门面一半经营教辅书,特色是兼营二手教辅书买卖。另一半经营电脑装配跟手机配件,同样兼营二手电脑买卖,并且提供上门维修服务。然后再往外挑个棚子,拉点水果卖拼盘榨果汁。二楼分租给朋友做网店,他也有股份,三楼则是员工宿舍。
他急着要走。周庆对他的产业园很感兴趣,嚷着要去参观。武酥跟董丹也想去看看,恰好李耀懋拉着岑焕儿去买现炒的瓜子,林秀悦可陪不了夏磊,于是也跟着去了。
五个人挤出杂乱的宵夜街,走过南岗村破败的村牌坊,那景象同样也不让人开朗。酷热天气,颇有年代感的石板地面上仍浊水潺潺。各式姿态的握手楼野蛮耸立,造就的“一线天”风光逼人胆寒。渔网似的各类线缆,抬头可见伸手可触,再黏上些多如牛毛的小纸片广告,大风一带便好似彩旗飞舞。偶有几只胆大壮硕的老鼠浑然融入人声鼎沸,在结成了胳膊粗的线缆上欢快赛跑,相映成趣。
到他的小店,他忙给大家榨果汁。他们几个在店里转悠,林秀悦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忙活。他不说话,她也没吭声,他手机响个不停,他也并不着急接。从容榨完果汁,回电话,说了三个字“马上来”。她想问,却没敢问。当然会有人问,他无奈笑笑,说他有个好兄弟喝醉了,老板通知他去接人。
那闲着不如凑个热闹,武酥提议一起去,或许还能搭把手,他面色有些难为情,倒也没拒绝。到了附近一家清吧,找到他那个伏在吧台上烂醉如泥的兄弟。他跟老板聊了聊,顺便结了账,招呼武酥帮忙,两人架起阿松出了店。
路上顶不住周庆不懈追问,他一语带过,说阿松交往了三年多的女朋友有了别的选择。周庆随即指责阿松是白眼狼,完全不懂什么叫感恩,人家的老婆他睡了三年他还挺怨恨。他这样子搞不好他得破坏社会和谐,内裤里藏把尼泊尔弯刀去找广场舞大妈们算账,搞不好倒霉的就是他未来的岳母,防患于未然,还不如把他直接送去维稳办立个大功。他口无遮拦,没法惹,没人理他,他也就闭上了嘴。
转进一条昏暗狭窄的小巷,两人并排都不容易,周洛水架着阿松,武酥就没处下脚,只好跟在后头托扶住阿松的腰。路灯聊胜于无,林秀悦跟董丹便拿出手机开电筒照明。周洛水喘着粗气,领着大家在迷宫似的城中村里拐来绕去,终于在一栋歪了盏路灯的出租房门口停下。
他从阿松的口袋里掏出钥匙,费了好大功夫开了一道铁门一道木门,吼亮了过道灯,武酥帮忙,他把阿松扛上背,拾级登上仅供一人通行的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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