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记

一座繁华的商场旁边，林立一排排的门头，它们依附着商场而存活，挂着各式样的招牌，吸引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像是大海里的水涨潮时，会把一部分活鱼活虾涌满沟壑、缝隙一样。

这些门头大多是廉价的小吃店，门前摆放着几张桌子，大敞着门迎接那些前来觅食的客人，在这些小吃店的中间夹杂着一间小小的诊所，绿色的门牌长长的横在一楼与二楼之间的墙上，门牌下方，是一扇紧闭的玻璃门，很沉，每当有人进入时，都要费力的把它推开，再扒拉开硬塑料做的门帘，努力挤进一个脑袋来，穿着白大褂的店员，一连窜炮竹式的发问“发烧吗？最近去外地了吗？去过中高风险区吗？……打开健康码看看。”好像又遗忘了什么式的，惊喊到：“口罩！口罩！戴上口罩！”

当这些检查程序结束了，看病的人才得以喘息着站立在这狭长的房间里。一位带着眼镜、年龄稍长的女医生挪动着略显沉重的身体走过来，她的眼镜耷拉在她的鼻子上，像一位老学究，眼睛上翻看着病人：“这屋里有监控，戴上口罩，现在检查的多，这精力都放在应付检查上了。”说着随手就把玻璃门的钥匙拧了一圈，锁上了。

正当她回转头时，看到一位刚打完针的病人，随手把一张用过的纸巾扔到了盛放医疗废品的垃圾筐里，立刻扯着嗓子高喊到：“捡起来，捡起来，可不能这样扔！”她那突然暴发的高亢嗓门，唬的一屋子人不敢吭声，只见她，扭着发福的身体，全力奔向垃圾筐，那病人慌忙说：“我来捡吧，我来捡吧！”

医生气喘嘘嘘的站在屋子中央，发表一场抱怨式的演讲：“唉，这垃圾不能随便扔，你这一随便，我们就要挨罚了，医疗垃圾与生活垃圾是要分开的，遇到检查的来了，我们就要倒霉了。”

一位父亲带着孩子进来了，孩子有些咳嗽，坐在凳子上等着女医生给看看，女医生看看孩子的嗓子，又用听诊器听听气管及肺，得出的结论是无甚大碍，开些消炎、止咳的药，  孩子的父亲提出一个请求：“因为孩子咳嗽，学校让孩子回来了，现在麻烦你给开个证明，证明孩子没什么其他的毛病，只是咳嗽，让她先回去上学。”女医生扭过脸来，用劲的上翻着眼皮：“不能开咳嗽的证明，上面不允许我们看咳嗽的病症。”那父亲有些着急上头：“难不成，一个咳嗽，也要去大医院看！”女医生低下头略想一想：“开一个身体不舒服吧！也不知咋不舒服，反正就是不舒服。”女孩的父亲情绪也平稳了许多：“也就这么着吧！不能实话实说！”

父亲领着孩子拿着证明与药走了。女医生站了起来，走到打点滴的女人面前，看着一滴滴顺流而下的液体，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唉，实话实说？谁敢呢？饭碗早没了！”她无奈的嘿嘿一笑，看了看病恹恹的女人：

“好些了吧？”女人强打着精神，回答道：“好多了，夜里不再咳嗽了，头也不晕了！”紧跟着又说了一句：“这段时间，感冒发烧的人可真多！”女医生嗯了一声，道：“这个季节，每年都是流感的高发期，只是这疫情闹的，看个病，我们都提心吊胆的。”

说完转过脸去，顺手又把钥匙拧了一圈，把门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