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鸟

作者: 馡儿 | 来源:发表于2019-04-06 10:48 被阅读7次

    听鸟

    文/水儿

    一直记得三毛那句:风在树梢鸟儿在叫,不知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我想,梦里梦外,花香吸纳鸟语,原来和我们靠的最近。这年少听鸟,意境真好。

    当池塘生春草,园林变鸣禽(1)。我先听到的还是家雀的叽叽喳喳。尽管乡村的麻雀家族日渐凋零,它们还是若即若离地守着园舍与枝头。它们的叽叽喳喳,它们的自说自话,就像蛰伏在凡俗的现代小诗,简洁、自由、不羁,和底层的民间心情最相似。至于北归的南燕,年年窗外,依稀可见。但这黑金一样的飞羽,早已不肯到旧时屋舍衔泥筑巢了。旧时王谢堂前燕,不顾村子的空寂,越来越喜欢到楼群的宽檐下扎堆儿,为生儿育女辛勤劳碌。他们的交谈,像小儿女的呢喃,又像根连芽的卿卿我我。

    当燕约莺期,绮窗弄琴;鸟沾红雨,山翠扑帘(2)。我曾怅望环山,为空读千里莺啼绿映红而落寞,又为空吟两个黄鹂鸣翠柳而缺失。前不见东方的夜莺,后不见西岭的黄鹂,莫非良禽不择我处故土的树木?抑或它们从大唐开始,就选择了江南定居?莫非我要听到的鸟声,只能在诗里相遇?

    后来,我翻阅《长白山西南坡野生经济动物志》,才恍然大悟:我听不到的,并不是没有。或许,良禽的鸟声一直都在。我来,还是不来,它都是天籁。原来我故土及周边,是那么浩瀚珍稀,珍禽与异兽,天飞地走。在这片山水里,鹰击长空,鹓动鸾飞。站在松花江畔,一人深山闻鹧鸪,体验青山遮不住江河一低头的温柔和力量,那种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俯首为水,一切都可以撞击,一切都可以穿透。

    当年的故土,在那个不负盛名的森林时代,松声与涧声,夹杂的山禽声,一定是柳浪闻莺,一定是大斑啄木鸟的坎坎啄木声,一定是白腰雨燕盘旋在2000米岩壁上的嗖嗖声,一定是虎纹伯劳和丘陵擦肩而过的威猛声。那时的夜虫与鹤鸣,不负山峰窈窕,以至于一拳之地就是名山,甘心不为外人知矣。

    这些我想听到的百鸟齐鸣,我想听到的各发其声,都随着森林的弱化而远遁,远到要双脚迈出门槛,才能去山外山,听到树梢上的隐士们,巧舌如簧间,发出青涩或圆润的婉啭。

    鸟声愈发单调的今天,年年还有杜鹃这个痴儿,在好谷雨后开始相思。杜鹃,为花为鸟,都在文学中占了一席。我想,什么样的人长什么心,什么样的心听出什么样的鸟音。杜宇听到杜鹃春心啼血,稼轩听到鹧鸪留在了南方,杜甫听到了恨别鸟惊心,东坡听到了孤鸿的寂寞沙洲冷。花开花落,悲歌一夜鹃啼(3)。古人一听杜鹃叫,就难免悲苦,就像一看到秋天,总是寂寥,少有刘禹锡的洒脱。但杜鹃因其啼血的执着,已成为一种象征。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不正是一个背负重轭的时代那坚定不移的写照吗?

    但今人不必学古人了。且不说大杜鹃,那孤独隐怯的二声一度的觅侣呼唤,常常是只闻其声,不见其痕。单说四声杜鹃四声一度的久鸣不息吧。春种秋收的人,听到的是“快快割麦”。光棍听到的则是“光棍好苦”。民间的耳朵和文人的耳朵,真是截然不同。

    至于长耳鸮夜晚发出的笑声,大嘴乌鸦沙哑短平的直言不讳,素来被人心误解,被文化误导。若有一天,鸟为万物之灵后,也会嘲笑蹲在地上的人类以声取鸟的狭了。

    幸好狭隘的心灵,在有声的世界里,可以破解。有琴声的窗口,可在黎明听到第一声鸟鸣。闲敲棋子落灯花,可在夜半期待煮雪烹茶的沸腾声。这些曲径通幽的声音,有了鸟声,山河才够妖娆与生动,万物竞折腰才有味道。

    我想,这样生机勃发的味道,算是中年听鸟的妙处,也不由得想起:世无花月美人,再无蜂鸟蝴蝶,有谁还愿意生此红尘呢?

    备注:(1) 池塘生春草,园林变鸣禽。古诗句
    (2)燕约莺期,绮窗弄琴;鸟沾红雨,山翠扑帘。化用《小窗幽记》中的句子。
    (3)花开花落,悲歌一夜鹃啼。引用《小窗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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