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还乡》（一）

《老妇还乡》

作者：迪伦马特

“居伦”，一个曾经闻名遐迩的文化城市，一个歌德和勃拉姆斯都来过的城市，如今许多工厂公司破产倒闭，到处破败不堪。几年前，特快列车都会在此停靠，如今，许多慢车都不屑停留。

这样的一个小城，上到市长，下到牧师、教师和诸多市民，扯着横幅，拉着乐队，正准备热烈欢迎一位归乡的亿万富婆。该富婆曾给其他地方捐过医院、幼儿园和教堂，所以，大家满怀期待，希望她也能给这个破落的小城注入一些新生力量。

富婆本应坐慢车前来，出人意料，她坐着特快就来了。她是拉了紧急刹车，才让列车停下的。本来列车长愤怒地以铁路局的名义让富婆做出解释。可面对着四千块钱，当他得知富婆就是大名鼎鼎的克莱尔·察哈纳西安时，马上改变了态度：“这个仁慈的人就是克莱尔·察哈纳西安夫人？哦，请原谅。这当然是另一回事了。哪怕我们只听到一点儿风声，知道您要来，我们毫无疑问就会在居伦停车的——夫人，把钱拿回去吧——四千——我的上帝。

“ 夫人，要不要让‘罗兰号’

特快在这儿等着，等到您在居伦城访问结束的时候？铁路局会很高兴这样做的。这里的教堂的门楼是很值得参观的，这是哥特式建筑，里面绘有‘最后的审判’。”

欢迎者的队伍中，有一个叫伊尔的小店铺老板，是富婆昔日的恋人。因为这样的交情，市长希望他能好好出把力。他们预计富婆怎么也得给家乡捐赠个几百万。那样这个小城的工厂公司就都有活路了，整个城镇都会发达起来。市长还允诺伊尔，他春天退休，让伊尔接任他。

富婆带着第七任丈夫和一堆仆从，行李也很多，不止箱箱柜柜，还有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黑豹，另外，还有一口棺材。

老情人见面后，很是热情。富婆允许伊尔还像从前那样叫她，于是伊尔称呼她为“小野猫”、“小妖精”，富婆称伊尔为“小黑豹”。

他们重游了那些曾经释放热情的地方。富婆忆起他们的热恋，说起他娶了有钱的小百货店主。伊尔却说，他是为了富婆才娶别人的，他觉得富婆漂亮，有前途，为了成全她的幸福，他只好放弃自己的幸福。

伊尔探询地问富婆，是否会帮助他们。

富婆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说不会抛开她度过青春年华的小城不管的。

伊尔继续追问，说他们起码需要几百万。

富婆轻松地说，小意思。

伊尔欣喜若狂：“啊，我的小妖精，要是时间并没有消逝，要是生活并没有把我们分开，那该多好啊。”

富婆反问：“你真的希望那样？”

伊尔信誓旦旦，：“真的希望那样，我最希望那样。我实在爱你呀！”

市长很满意，他觉得伊尔已经笼住富婆，让她捐个几百万问题不大。他觉得他的继任者正为改善他们的命运而竭尽全力。

只有教师觉得富婆阴森可怕，那副模样真叫人不寒而栗。他觉得她就像是罗马神话中的命运女神，可以编织生命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