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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潘金莲》是矛盾文学奖获得者,作家刘震云的长篇小说,讲述的是主人公李雪莲,一个普通农村妇女,为证明自己不是坏人,告状20年的故事。
全书共三章,第一章 序言:那一年(共106页),第二章 序言:二十年后(共163页),第三章:正文:玩呢 (18页)。洋洋洒洒269页的序言,正文却只有18页,这不是开玩笑吗?
貌似如此,但我认为这其实是作者精心设计的结构。这种反常理的结构,既反映了这部作品的风格:幽默荒诞的故事里暗含着哲理;又潜藏着整篇小说的主题和核心:李雪莲经过漫长痛苦的告状历程,悟出了真谛。
一、过度认真执着、去获取好人的标签,会把自己活成一个笑话
李雪莲意外怀了二胎,她丈夫秦玉河是县化肥厂的货车司机,按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如果李雪莲把二胎生下来,她丈夫就会被开除公职。所以她和丈夫被迫决定去堕胎。在手术台上,当她张开双腿准备让医生做手术的瞬间,胎动了,李秀莲即刻跳下手术台,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她想了一个对策,与丈夫秦玉河商定,两人假离婚,等孩子生出来上了户口,再复婚。但她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发现秦玉河已经和另一个女人结了婚。
她气得想杀死秦玉河,但收费公共厕所的守门员说:“杀死秦玉河,太便宜他了…….让他死也死不成,活也活不了,才叫人解气”。听了这个建议之后,她决定和秦玉河打官司,让他好日子过不成。
李雪莲提着半袋芝麻和一只老母鸡,到县法院法官王公道家,去找他帮忙打官司。下面是李雪莲和王公道的一段对话:
王公道搔着头想了想:
“你到底要咋样?”
李雪莲: “先打官司,证明这离婚是假的,再跟秦玉河个龟孙结回婚,然后再离婚。”
王公道听不明白了,又搔头:
“反正你要跟姓秦的离婚,这折腾一圈又是离婚,你这不是瞎折腾吗?”
李雪莲:
“大家都这么说,但我觉得不是。”
可以看出,李雪莲是尊重自己的感受,有力量,有着自己独立思考能力的一位女性。她打官司的核心诉求是让大家知道她的离婚是假离婚,秦玉河背叛了她。
王公道为了打发她走,收了她的礼,敷衍她,让她走了司法程序。官司败诉了,李雪莲一气之下,走上了上访之路,为了给自己正名,她一路从县到市到北京,告状20年。她被骂刁民,滚!被秦玉河指责是潘金莲。饱经背叛、歪曲、牢狱之灾、欺骗、疾病、绝望。最终,觉得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决定去寻死。在桃花树上吊,被采摘桃园承包主发现。采摘园承包主说:
“你要真想死,也帮我做件好事,去对面山坡上,那里也是桃林,花也都开着,那是老曹承包的,他跟我是对头。”
又补充:
“俗话说得好,别在一棵树上吊死,换棵树,耽误不了你多大工夫。”
采摘园承包主的这番话,让她噗呲一笑,无意点醒了她,李雪莲放弃了自杀的念头。
我想李雪莲最终悟出好、坏的标准在别人手里,每个人的好人标准都是与他自身的利益相关的。采摘园承包主眼中的坏人就是损害他采摘生意的人,对官员来说,刁民就是妨碍他乌纱帽和晋升的人。自己过度认真执着去够好人的标准,结果把自己活成一个笑话。
如果不那么认真,以玩的态度来对待那些所谓的好人标准呢?会是怎么样的呢?刘震云给出了第三章 正文:玩呢
二、对荒诞的规则,别太认真,适当的时候为自己所用吧
小说的结尾,以因李雪莲告状事件,被撤职的贪官、县长史为民为主角,讲述他被开除后,开了一家“又一村”饭铺。柳暗花明又一村,这饭店的名字富有“豁然开朗”的深意。那么史为民的悟是什么呢?首先是他的招牌菜“连骨熟肉”,下面是小说里对它的描述:
独“连骨熟肉”,做得与众不同。别人家的肉在大锅里煮,煮到肉烂,一般会骨肉分离;“又一村”的肉煮透,也不离骨。滋味不但人到肉里,也人到骨头里。吃过肉,剩下骨头,敲骨吸髓,滋味也丝毫不减。单说滋味,也与众不同,咸里透香,香里透甜,甜里透辣,辣里又透爽和滑。凡是到该县去的人,大吃,就去“太平洋海鲜城”;小吃,就去县城西街“又一村”吃“连骨熟肉”。地道的吃法,是现买现吃;肉刚从锅里捞出来,扯肉烫手;就着烫肉喝酒,本来你能喝二两,现在你能喝半斤。
“又一村”一天煮两锅肉。中午出一锅,傍晚出一锅。大家惦着这肉,吃饭得在店前排队。按“又一村”的规矩,在店里吃饭才能买肉;不吃饭单买肉,得看吃饭者买过,能否剩下来。就算吃饭买肉,也不一定买得到,得看今天客人的多少,你排队是否靠前。外来的人常问:店家,肉卖得这么好,何不多煮几锅?店主老史说,不能累着自己。
史为民卖肉之余,爱搓麻将,有三个固定的麻友,所谓知己三五。麻友老解牌品差,但人好,两人交情甚深,对老史还有救命之恩。
史为民去东北吊丧,巧遇春节,在北京买不到车票回家,得知麻友老解得了癌,为在老解手术前,和他打最后一次麻将,他急中生智,举起了“我要伸冤”四个字,被当做上访分子,被协警遣送回家,完成了他的心愿。最终把这趟遣送弄成了笑话。
刘震云借史为民,道出了他想传达的人生哲理:中庸之道,人生要取个平衡;内忠于己,外恕于人,忠于自己的内心,对自己真诚,对他人宽容宽恕。
获得了中庸之悟、豁然开朗的史为民,具有了灵活性,他将标准、规则里的荒诞,为自己所用,为更美好的人生价值服务。史为民的悟,也是李雪莲的悟。官民一体,骨肉相连,不管是官是民,都是人。
三、人生的顿悟,多半是经由漫长的痛苦获得的
开悟是一瞬间的事,由执迷到开悟的过程却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在别人看来无论多么荒诞的事情,在当事人看来都是合理,她必须经历属于她的生命历程,经历她的痛苦与挣扎,走完属于她的心路历程,才能达到那份属于她的人生感悟。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刘震云把一二章李雪莲告状的痛苦经历,作了两篇序,占据全书94%的内容。刘震云给到了李雪莲足足的共情和理解,也给到了读者深深的共情和抚慰。长长的共情之后,刘震云再给出只占6%篇幅的正文:玩呢。
玩呢,别在一颗树上吊死,别太过认真,太过贪恋。取个中庸之道、平衡之道,内忠于己,外恕于人。知己三五,人生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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