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曰:‘行之而不著焉,习矣而不察焉,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
这句话有点骂人,有点像《乌合之众》那本书所说的概念。说什么叫大众呢?孟子说大众有这么几个特点:第一个叫行之而不著焉 。
著就是明白,一个人浑浑噩噩的,每天不断地干事,不断地做各种各样的事。但忙来忙去,到底为什么这么干、在做些什么、这个事的意义是什么?不知道,不明白,稀里糊涂地这么做了一辈子。
然后,习矣而不察焉。很多东西都已经习惯了,没有感知,没有反省。比如说我见过很多家长,看到自己的孩子跟看到敌人一样,见到孩子做错作业,见到孩子玩游戏,或者见到孩子躺在床上,一股火就上来了,就希望能够骂他一顿、揍他一顿。他们就觉得爸妈揍孩子或者骂孩子很正常,谁家不是这样呢?这个叫作习矣而不察焉,你习惯了做这么多糟糕的事情,但是你完全没有反思,完全没有感觉,甚至不知道这个痛苦是可以避免的。
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这个孔子在《论语》当中曾经讲过,叫“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个话曾经经常被大家用来批评孔子,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话,那不就是愚民政策吗?你是不希望老百姓明白事理吗?
你注意那个逗号顿在哪儿。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断句就对了。
什么叫民可使?老百姓自己本来就做得很好,非常和谐地在做呢,由之,让他们做就好了。直到你发现这团队之间不合作了,出了很多的问题,不可使了,那就知之。去搞培训、上课,给大家教好,让大家慢慢地能够使了,再由之,就好了。整个社会也需要由之,整个社会需要自动运转。
由之和知之在这儿再次出现,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一辈子走在那个路上,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但是不知道路在哪儿,这种人叫什么呢?众也,大众。
我们说泯然众人矣,这个人已经完全丧失了自我的觉知、自我的省察、自我的批判,走上了按照惯性不断前进的道路。
当然,你也可以把它变得柔和一点。这个“众也”不要把它翻译成“大众”,翻译成“这种人太多了”。好多人都是这样生活的,好多人都是“行之而不著焉,习矣而不察焉”。
大家如果反省精神强,可以把这两句话抄下来。弄个牌子,放在书桌前面,每天问问自己,是不是行之而不著焉,习矣而不察焉?
所以说人为什么要学哲学,目的就是为了反省。如果你不学哲学,没有苏格拉底,没有柏拉图,没有笛卡尔,没有卢梭,我们不去做反思,那么我们就会觉得,一切东西都是应该的,痛苦也是应该的。
但是当我们开始反思以后——尤其是到了笛卡尔那个时代,笛卡尔甚至在反思:我们所看到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我们看到的东西一定是真的。就好像我们说这个人穿红衣服、那个人穿绿衣服,真的吗?真的是红衣服和绿衣服吗,红绿只是我们人类的共识,只是我们人类的眼睛解读出来的光波的反射,定义为红色和绿色。而这波长不一样的两个波到了狗的眼睛里边,就不是红色跟绿色了。
连红色跟绿色这样的东西,我们都需要反思 都是不一定的。所以如果你学了哲学,你学了物理学,学了很多这些对我们的世界进行反思的科学和学问,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简单地眼见为实。大家可以听一下我们讲过的一本书,叫《世界观》。
但是,大部分的人,行之而不著焉,习矣而不察焉,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
孟子作为一个当年的觉醒者,他读了那么多圣贤书,接续了孔子血脉,自己明白了这么多的道理,这句话说得很孤独。
你看孟子的学生跟孟子的对话,你就能够发现,连他很多学生都是不明白的。这些孤独的哲人,在两千多年前写下这些语言,希望今天我们借助移动互联网把它讲了以后,能让更多人听到。如果我们能够稍微反思一下,我们是不是行之而不著,习矣而不察,孟子这话就没有白说,他就不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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