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在前两个世纪之初,瑞士的心理学家布洛提出了一个“心理的距离”的美学理论,告诉人们在审美过程中必须保持特定和适当的距离,用超然的态度去欣赏和观察对象的形象,否则就会影响和削弱审美主体的审美效果。或许是自此以后,“距离美”就成了众人时髦的理论词语和艺术定律,并津津乐道,言辞不绝。据说有人就得出一个结论,若近距离观看《蒙拉丽莎》的油画,除了原料的堆积外,真难以感验到蒙拉丽莎的清丽,应该是言之有理的。而著名的埃菲尔铁塔,远眺的确雄伟壮美,近看却是钢条铁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可见美与不美之间真还有一个“距离”问题。
其实 ,在璀灿的华夏文化中关于“距离美”的描述,无论是文人笔下还是凡夫口头就一直演绎着无数的生动和美好。陆游的“东望山阴何处是?往来一万三千里。写得家书空满纸。流清泪,书回已是明年事”,跃然纸上的距离是伤感的美;岳飞的“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洒情诉说的距离是悲壮的美;伟人的“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惊天动地的距离是豪迈的美;而“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所表达的满怀相思的距离是凄苦的美;“一寸离肠千万结”所言意的牵肠挂肚的距离是心痛的美;“无限风光在险峰”是一种只能用精神去品读和丈量距离的大自然的壮丽之美;“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是一种对距离无可奈何难于名状的依盼之美;“水中月,雾里花” 是一种让距离若隐若现却又不可及的朦胧之美 ;还有“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庐山中”,流露的是因零距离而得不到整体美的遗憾;所谓“亲君子,远小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道不同,不相为谋”等等的修身教化则暗示了距离在塑造人的美好品德和人际关系中的特殊作用;乃至白求恩精神也是因为“不远万里”的距离让人道主义得到了升华。诸此一切,已经把瑞士人布洛总结的“距离美”的内涵表现得淋漓尽致,耳熟能详了。总归来说,在一定意义上距离是一种美,距离产生美。中西文化不约而同在此相通 ,只是表现形式的不同罢了。
但是,“距离”二字毕竟是中性的,它的物理意义不过是指两处相隔和相隔的长度。无论它本身是一种美还是它能够带来美,它仍然有许多内涵与“美”不相符、不相干,甚至于完全相反。有一种距离是孤独。譬如四百多年前英国的托马斯莫尔,精心构想出了远离寰尘的《乌托邦》,至今仍只是他殚思竭虑的梦想,或许是因为距离让他的梦想变成了虚无,是因为虚无让他的《乌托邦》根本无法实现,总之他的“乌托邦”成了“空想”的代名词,越来越被后人所不屑,也得不到类似于“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誉美,他受到了冷遇,得到的是孤独,这是他始料不及的。鲁迅先生说:做梦的人是幸福的,倘若没有看出可走的路,最要紧的是不要去惊醒他。但是乌托邦还是破灭了,尽管莫尔是无辜的,他的文章本身也是无辜的。当然,托马斯莫尔终归还是一位欧洲文艺复兴时期杰出的人文主义者,留下了许许多多的道理是不容磨灭的,是后人的精神财富。四百多年了,他的孤独仅仅是因为他无法实现的构想。有一种距离是贫穷。譬如远山遥寨,相对于久居闹市的人来说它是陶潜笔下的桃花源,殊不知寨中之人为了邮寄一封书信或购买一件衣物,爬山涉水几十里,早出晚归一身汗,也就没有什么美不美的概念了,他们祖辈儿孙在弯弯的山道间来来回回地驮着贫困,期盼的只不过是一条公路,要么是搬出大山,定居山外。在沈从文《大山里的人生》里就记录有他们的日子,实际上他们的心里实在是害怕距离的, 因为是距离让他们与落后为伍,与山外不同,距离于他们而言就意味着贫穷。 推而论之,小到远山遥寨,大到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也有一个“距离”问题,包括国力间的差距等等。闭关自守,与世隔绝,就会有“夜郎自大”的结果,而融通世界,改革开放,消除距离,才能和平崛起,实现民族的伟大复兴。所以,现阶段,尽管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无论是内循环还是外循环,笔者相信会及早进入良性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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