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我读了奥威尔的《1984》,从此,世界上又多了一份自由的保障。
《1984》是我看过最为灰色的小说。
灰色的封面,灰色的背景环境,灰色的人物,灰色的情节……
奥威尔在书中虚构出一个大洋国,也虚构出该政府设立的四大管理部门——真理部、和平部、仁爱部和富足部。每一个部门做的事情与名字完全相反,都以颠倒黑白为宗旨。
作者所描述的故事简单得如浮光掠影:第一部分是“真理部”的外围党员温斯顿单调而荒诞的工作,第二部分是温斯顿与朱莉娅短暂而注定是悲剧的感情和二人萌生的抗争之心,第三部分便是事态不出所料地败露后惨无人道的“改造”,整个故事贯穿始终的,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对整个社会秩序无助的反抗。
故事的主人公温斯顿·史密斯是一个平凡的人物,他所能做的,只是永远、绝对地服从、忍受,像那些在养殖场里任人宰割的动物,乖乖地接受社会的饲养,乖乖地被社会驱使,然后同样乖乖地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唯一不同的是,面对赤裸裸的谎言,他会思考,当全世界都被蒙蔽的时候,他还能听到自己内心那个细微的声音。
温斯顿说最好的书本是告诉你一些你已知的事情,其实也就是说喜欢读什么样的书决定了做什么样的人。
读完这本书,我一直在思考几个问题。
1、所谓自由
什么才是自由?大洋国到处都是电子屏幕、隐藏话筒的监视,甚至不知道身边哪个是伪装着的思想警察,在这种极端荒诞的世界里,我们庆幸自己可以呼吸着自由自在的空气。可是,我们真的是自由的吗?
那些生活里我们觉得完全没有意义,但又不得不去做的事,那些我们敢怒不敢言,那些盘旋在我们脑海里害怕被别人嘲笑的想法又算什么呢?
所谓自由就是可以说二加二等于四的自由,承认这一点,其他一切就迎刃而解。也许我们应该庆幸现在的生活,即使许多时候是处于无知的力量,奴役的自由中。生活中总避免不了一些不得已的妥协,所谓妥协,就是或许我的身体做不到完全自由,但我希望我的思想是自由的,我的思想可以驰骋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2、所谓权力
书中的一句口号说:“谁控制过去就控制未来;谁控制现在就控制过去。”虽然从其性质来说,过去是可以改变的,但是却从来没有改变过。凡是现在是正确的东西,永远也是正确的。这很简单,所需要的只是一而再再而三,无休无止地克服你自己的记忆,他们把这叫做“现实控制”,用新话来说是“双重思想”。
尼采说:“对权力的无限追逐是推动人类社会发展的唯一动力。”这句话让我想起了不久前跟老爸的一次聊天,我跟他坦白由于自己性格的原因,我这一生,多半不会在现有的岗位上获得多大的进步,不过好在我也没有兴趣玩这种权力追逐的游戏。老爸对我说:你不能有这样消极的思想,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既然你处在目前的位置,就要努力往上走。你说不喜欢权力,可当领导指挥你做事的时候,你还不是一样的郁闷,人啊,都喜欢治人而不喜受治于人。”他这一番话,我想了很久,结果却还是无力反驳。
3、所谓真理
作为少数派,即使是一个人的少数派,也并不能证明你疯了。世界上存在着真理和非真理,如果你坚守真理,即使要跟整个世界对抗,你也不会是疯的。——1984
何谓真理?其实,真理就是那些显而易见、简单真实,不言自明的一些道理,客观世界存在,它的规律不变。真理并不难寻,但有些人偏偏选择视而不见。或许稀里糊涂地过一生,这样会比较容易。
4、所谓人性
有的时候一个人能够咬紧牙关不怕痛,即使到了要痛死的程度。但是对每一个人来说,都各有不能忍受的事情——连想也不能想的事情,这并不牵涉到勇敢和怯懦的问题。——1984
奥布兰对温斯顿的漫长的教诲过程,简直让人疯狂。你试图去坚持,去申辩,去证明自己是对的——可在他们看来,一切可以证明的证明都是不存在的——那么如果没有了你所以为的过去,又能拿什么来证明你的现在呢?
温斯顿在被监禁的短短时间里掉了二十五公斤,甚至头发一把一把,牙齿一颗一颗掉落,脊梁弯曲得吓人,身体一片一片溃烂的时候,他都没有背叛朱莉娅,但在101室,面对将要啃噬他的老鼠,他终于彻底崩溃了。那一瞬间,我觉得,他作为一个人,最后一丝人性也被摧毁了。
我无法感知温斯顿肉体上的痛苦,即便描述得再好也不可能身临其境。只有精神上的是可以互通的。在读奥布兰对温斯顿思想上“学习、理解、接受”三部分的改造,有时候我会将自己代入那个阴森恐怖的环境中去,试问自己在那样的条件下,会不会由衷地相信:“自由即奴役,二加二等于五”。我觉得我做不到,那种心口一致的屈服实在太难了,就算我被迫学习和理解,但扭曲人性的事情,我怎么都无法接受。
所谓人性,大概就是“自由,真理,爱情,生命”在一个人心中的排序。
5、所谓意义
在我们这一辈子里,不可能发生什么看得见的变化,我们是死者。我们唯一真正的生命在于将来。我们将是作为一撮尘土,几根枯骨参加将来的生活。但是这将来距现在多远,谁也不知道。——1984
直到,最终命运到来的时候,所有不甚明朗的都明朗了,但这种明朗太具摧毁性。等待已久的子弹穿进了他的脑袋,他抬头看着那张庞大的脸,他花了四十年的工夫才知道那黑色的大胡子后面的笑容是什么样的笑容。哦,残酷的,没有必要的误会。
四十年里,温斯顿曾经有过那么多的疑问,那么多的抵抗,可最终的结果却只是这一切都没有必要。我对这个灰色的结尾很难承受和接受。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无论在哪个时代,最可怕的都是个人的无意义和集体的不灭,所以当你认为一切有意义的都被否认时,所有生的价值也就不存在了。对一个只为把生活变得更糟的不得不服从的意志再抱有任何希望或抵触都是愚蠢的犯罪,奥布兰成功的把二加二等于了五。
最后,突然想起台湾文化部部长龙应台说的一段话:“幸福就是,生活中不必时时恐惧。幸福就是,从政的人不必害怕暗杀,抗议的人不必害怕镇压,富人不必害怕绑票,穷人不必害怕最后一只碗被没收,中产阶级不必害怕流血革命,普罗大众不必害怕领袖说了一句话,明天可能有战争。幸福就是,寻常的日子依旧。”
后来,温斯顿再次见到了朱莉娅,他甚至同她说过话。他们后来往回走过大门时,她这才第一次正视他,这只不过是短暂的一瞥,充满了轻蔑和憎恶,他不知道这种憎恶完全出于过去,还是同时因为看到他那张浮肿的脸。
她说她要赶地铁,就站了起来要走。
“我们以后见吧。”他说。
“是的,”她说,“我们以后见吧。”
愿他们再次相见,包围他们的将不再是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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