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晚11点的街上有些空荡。她从公司大楼里走出来，有些踉跄。
加了6个小时的班。她有些头晕。
今天被客户骂了一个下午。
他说，你要是没能力，就赶紧滚蛋，我们换别人做。
她一遍一遍地改，改到了第二十三版，她发给他们。
他们说，还是要第一版吧。
她想骂人。
走到路口，她看到街角的奶茶店还开着门。
她鬼使神差地要了两杯奶茶。
人家把奶茶递给她的时候，她才发现。
她苦笑，另一杯给谁呢？
世界这么大，连个一起喝奶茶的人也没有啊。
她蹲坐在路边，看夜晚的秋风吹起落叶。
她想起这次国庆节回家，帮父母收玉米。
他们在院子里剥玉米皮的时候，她发现父亲手里拿着玉米，就那样坐着睡着了。
她看着他额头上醒目的伤疤，突然有些心酸。
父亲是上台阶的时候被绊到的，他整个人直直冲门撞了过去。
听母亲说，父亲在地上昏迷了好久。
他醒过来，爬到屋里，给母亲打的电话。
母亲当时在不远处的地里。她赶回来，看父亲的头已经被血包起来了。
送到医院，是脑震荡。
包扎完，他就回去了。
再也没提这件事。直到国庆节回去，她才发现他额头上多了一道疤。
她对父亲说，你们就别种地了，承包给别人吧。
父亲跟她算地里的收入，他说，自己种的话，十多亩地，去掉化肥，机械收割的费用，基本能剩下三万左右。给别人种，每年就是固定的一万多一点。差一多半呢。
还是自己种吧，我们又不是动弹不了了。
她说，还能种啥啊，你看你们都累成啥样了？
我虽然挣得不多，但还能养得起你俩。
父亲笑了，我们有手有脚，又不是瘫痪了动不了。为啥让你养啊？
我还指望着，再多干两年，能帮你在城里付个首付。
她心酸地笑，凭父母的收入，这辈子也付不了城里的首付。
但她还是说，好。
父亲很高兴。说，不要担心我们，你在城里好好的就行了。
她抱着奶茶，很想哭。
我真的好累。她说。
2.
一辆电动车从她脚边呼啸而过。
下一秒，车一歪，就倒在了路上。
她看到从里面掉出来的苹果和易拉罐啤酒四处滚。
小伙子从车上下来急忙去捡，她也跑过去帮着捡。
啤酒滚到路中央，她一手抓住。
她把捡到的东西交给他。
他说，谢谢。目光里带着无奈和自责。
她说，你还没下班吗？
他摇摇头，我想再跑几单呢，谁知……
他望着摔瘪的饭盒和摔烂的苹果。
今天又白干了，他说。
她把手里的另一杯奶茶递给他，说，来，我请你喝奶茶。
他受了一下惊吓，还是接过来，说，谢谢。
他跟她坐在马路边，点开手机，说，算了，今天就这样吧，不接单了。
他又从兜里掏出一个鸡蛋，给她。
她笑笑，说，我不吃鸡蛋啊。
她说，我爸以前卖过鸡蛋，有一年的冬天，下雪以后，路太滑了，他骑着自行车带着两筐鸡蛋，然后滑倒了。
那天天快黑了，他还没回家，我就出来找他。
走到村口，我看到了爸爸。车子倒了，鸡蛋碎了一地。
他跪在地上拼命捡着鸡蛋，蛋液四处流着，流到了他的手上，胳膊上，裤子上。
那天回家的时候，爸爸的衣服被蛋液浸透了，冷风一吹冻上了，像是木板一样硬。
那天晚上，母亲把摔碎的鸡蛋蒸了，炒了，煮了吃。
那天我吃了好多鸡蛋，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吃过的最多一次鸡蛋。
撑的我整个晚上没睡着觉。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吃鸡蛋了。
说完了，她望向他。
旁边空空如也。只有风吹过。
她低头，手里的两杯奶茶还没动。
她笑笑，原来是做了一场梦啊。
她站起来，两只手拿着两杯奶茶干杯。
来，让我们敬明天，敬有钱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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