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各位,昨晚上应酬,喝蒙了,让各位久等了,对不住啊!”袁野风尘仆仆冲进会议室,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马奔和曾贤也在其中,饶有意味地看着袁野。
袁野拿起旁边的纸杯,仰头干了一杯水,又拿起桌子上的湿纸巾抽出来,像用毛巾一样,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他的眼睛里还雾蒙蒙的,俨然是宿醉未醒的模样,头发倒是梳的油光锃亮,浓郁的香水味溢满了整个会议室。袁野被秘书的电话声吵醒的时候,还睡在北京郊区王一白的出租屋里,顾不上什么,他穿上衣服匆忙打了个招呼,就赶紧开着车回到市区。
趁着堵车的时候,对着倒车镜,往头发上使劲儿喷发胶,总算把乱七八糟的头发理顺,紧接着拿出香水开始在身上喷。袁野还不忘自己哈口气在手上闻了闻,脸上不禁露出恶心的表情,只见前面的车流开始往前涌动,后面的车一直对着他按喇叭。他又手忙脚乱地猛地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漱口水,一边踩着油门往前移动,一边摇下车窗,往外吐了一口。
这套动作是他多年训练的成果,即使前一天晚上喝的不省人事,他袁野第二天爬起来还能装的人摸狗样,去谈合作签演员,在公司里开会,训斥下属,开女员工的玩笑。袁野觉得自己太适合当老板,他贪财又爱喝酒,就适合没日没夜地应酬。
当然他也爱女人,那些签了的女网红和女演员,和他发生过关系的也不在少数,但袁野自己心里有个尺子。那就是通通不能认真,玩玩就是玩玩,认真那就输了。这个道理,他是从自己舅舅身上学到的。
舅舅在北京一个专科学校干了一辈子,当了一辈子的团委书记,旁人都说他是个老好人,对他评价极高。可谁承想,就在差两年快退休的时候,却出了事。有一个女人骗了他,说自己是市教育局的人,能够帮人安排在北京各区的学校里工作,还都是正式编制。
聪明了一辈子的舅舅,没有和家里任何人商量,靠着自己的脸面从自己的老相识了,拿了几十家人一共上千万,应承人家给安排工作,结果东窗事发,女骗子跑了,几十家人的钱也打了水漂,将舅舅告上了法庭。五十多岁的人被判了十年,现在还在监狱里蹲着。
听闻消息的亲朋好友都在感慨,舅舅老实一辈子,却在晚年晚节不保,还遭受牢狱之灾,真是倒霉啊!但袁野心里明镜似的,很多人心里也都明镜似的,这都是因为女人!
袁野知道自己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人,但他从舅舅这件事上,深刻明白一个道理,女人可以玩,但不能爱!他袁野要做浪荡的韦小宝,死也不做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这不是太傻叉了吗?!柳下惠还是男人吗?!
“袁总,上回你说的这个电影宣传片,确定的话咱们今天就可以先把合同签了。”马奔笑着说。
一旁的女秘书给袁野的杯子续上了水,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扶了扶眼镜,清了清嗓子,赔着小心。
“袁总,这个电影宣传片的事情,我们宣传部还没接到通知啊,今天制作公司的马总过来,我也是才知道,我记得咱们这个电影,好像还没……”
“对,这个电影呢,还没开拍,在筹备中,我上回去马总那里啊,也是要讨论这个事情,但是上次比较匆忙,接了个电话会议就耽误了。没事儿,我们今天接着聊啊。”
马奔和曾贤对视了一眼,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袁总,咱们这个电影是打算什么时候开拍啊?”
“这个电影,我们预计是明年年初开拍,你看现在十月份了,筹备剧本演员资金还需要一些时间。”
“那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不是一个小宣传片的合作了,所以袁总您是想合作拍电影吗?您知道,我们硕果也是经验丰富的影视制作公司。”
“对,这个我当然知道,我们是搞传媒的,制作方面没有经验,也没这个能力,还得你们来,所以希望合作一下。但有个问题就是,拍电影嘛,资金是大问题……”
袁野暂停了一下,马奔心领神会,曾贤也递给马奔一个眼神,马奔挑了一下眉,结果袁野的话。
“那袁总您想怎么合作呢?”
“如果贵公司能和我们一起联合出品,那当然最好啦,有钱大家一起赚嘛,我们这个剧本和主题,那也绝对是受市场欢迎的,哈哈哈哈哈!”
袁野的笑声在会议室上空回荡,马奔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
“那这毕竟是个大项目,我一个小制片人现在也做不了主,等我回去和公司董事们汇报一下,再给袁总您答复行吗?”
“好的,那劳烦二位还跑来一趟了,这次没时间,下回我请二位吃饭啊!合作的事情,我们随时沟通。”
马奔在接完了一个冗长的商务电话后,拿起烟和火机就去了露台,露台上三五成群,满是吞云吐雾的人。
在办公大楼的各个角落里,都藏着秘密。人们最喜欢的地方,要么是楼道,要么就是露台。在办公室里憋久了的话,都可以在这里,通过电话和自己利益不相关的朋友、家人吐槽。而在办公室里酝酿已久的话,也可以在这些地方,经过自己演练无数遍,给同事、领导、合作方或者客户滴水不漏地表演。
在这里藏着办公室里波谲云诡的争斗,说不定你看到随意聊天的两个人,在回到办公室的一刹那,就变成了手握生杀大权的钦差大臣,把精心布局的谋划,在办公室里一点点渗透实施,把看不见的刀挂在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的头上,最后逼得他自绝。
在这里也充满着你来我往的拉扯,不同部门之间的头头脑脑们,有些在办公室里不好进行的交易,便在这里悄然酝酿。或者是暧昧,或者是金钱,或者是其他人们想要的,渴望的,都在这里升腾。
在这里还有满腔的愤怒和抱怨,压抑久了的怒火,在烟熏火燎中乱窜,委屈抱怨也都像高压锅里的水蒸气一样,争先恐后地推开锅盖,直往上冲。
马奔站在一个垃圾桶旁,一边低头看着手机,一边对着垃圾桶漫不经心地弹掉烟灰,围着垃圾桶的还有其他人,保持着和马奔一样的姿势。大家有默契地保持安静,在深秋的露台上,静默地释放着自己身上的烟火。
“呦!奔姐你也在这儿啊!”
曾贤一边说,一边往身上乱摸,马奔拿起放在垃圾桶上的烟盒,磕了一下,一根细长的香烟露出半截,曾贤接过烟,顺手从垃圾桶上几个打火机里随便拿了一个,点燃了香烟。
“日子不好过啊奔姐!”
“是啊,年底了!”
“你看看我们,年底了,甲方的尾款要不过来不说,这还来个甲方想问我们要钱,还让我们投资拍电影,联合出品,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吗?”
“上回那个房地产广告的钱,还压着呢?”马奔吐了口烟问道。
“可说呢,我一个月去了三回,回回都把我赶回来,说是再等等,我都要给他跪下了!”曾贤深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地抱怨道。
“唉,我这有笔超预算的,上面也没批呢!”
“哦,你说上回把片拍呲了,辞职不要工资跑路那哥儿们那个啊。”
“是啊,他倒是跑了,给我留下了这么大一坑。”
“害,那哥们确实手艺不行,这要搁以前,老人儿都得给他一棒槌。”
“法治时代了,不兴打人了!”
马奔手机连珠炮似的不停地响了几声,马奔把手机拿到曾贤眼前,曾贤无奈地笑了一下。
“找谁说理去,嘿!”曾贤在垃圾桶上按灭了烟头儿。
“找阎王爷说去吧,走吧,片场在最东头儿,今儿又是个大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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