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结婚了。”
龙哥一边认真的夹着花生米一边说道,尽管花生米从筷尖滑脱了好几次,他还是一副认真的模样,从容不迫地夹着,像是要用力夹住一些东西那般,可是越用力,越是抓握不住。
“哦,恭喜啊,终于圆满了。”
我举起酒杯碰了碰他的空杯,这是他的第多少杯,我已经忘了,只知道他一直在喝,仿佛那一整箱也不是太够,我又叫了两瓶,给他倒满。
他傻傻地笑了两声,摸着圆鼓鼓的肚皮,直摆摆手,怯怯的说道;“不了,不了,喝太多等下回不去了。”
我也不好劝他,便作罢,只招呼着他多吃些菜,避免浪费了。
“到时候给你发请柬。”他笑的很开心,慢慢的对我说道。
“好啊,一定的。”我并没有承诺,只应付着说道。
我将醉酒的他送到了地铁站,看着晕晕乎乎的他步履蹒跚,我也竟笑出了声。可是转过身又想着,所谓命运的安排,也许听从着一部分,应该也是极好的。
·1·
龙哥是一个老实憨厚的人,至少从外表上看是这样的,我与他同学多年,从初中直到高中。我俩不打不成交,在用石头追砸着我绕着学校跑了七八圈后,他挺着那肥胖的身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醉酒那般,指着我骂道;“老盼,你怎么那么贱,我一定要弄死你。”
龙哥有一个怪癖,不爱穿底裤,这是我在一个意外中发现的,那天下午的课间,龙哥第一个跑出教室门,带上耳机在操场上悠然自得的散着步。我在他身后出门,瞧见他那开心的模样,想着跟他开个玩笑。便悄悄地溜到他的身后,双手轻轻捏着他的裤腰,忽的将他裤子往下扒,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他穿的居然是松紧裤,两只白花花的大屁股,便赫然映入眼帘。
我脑海一片空白,完全想象不出这样的结果,那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不跑要被打死,于是,我松开手便撒着腿跑开了,使劲跑,吃奶的劲。龙哥大概是觉得裤裆一阵冰凉,好久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赤裸的下半身,再看着落荒而逃的我,他几乎是崩溃了,大骂着捡起路边的石头,边追赶者我,边恶狠狠的朝我砸去,一下没砸中,又捡一块,没砸中,又捡,我不知道他当时是什么感觉,只听见他一边追砸着我,一边喊着;“我要杀了你。”
在围着学校跑了七八圈后,他终于跑不动了,却始终跟在我身后,骂骂咧咧的,上课的铃声已经响了很久,我俩找了块空地瘫坐在那,气喘吁吁。最后,我们商定好了,他可以不脱我裤子,但是我要挨他三拳,打肚皮上,还要请他吃季季红的火锅,我摸了摸口袋,含着贫穷的泪水,还是勉强答应了。
龙哥那三拳最终还是没有打下去的,他犹豫纠结彷徨了好久,我就那样在馒头大的拳头面前提心吊胆了大半个小时,他终于叹了一口气,心气也萎靡了很多,耷拉着脑袋,愤懑的说道;“你真是个贱人啊,我却下不了手。”
他最后的决定许是将尊严给吃回去,那天晚上,我俩在季季红吃的天昏地暗,不过我只能吃蔬菜,他才能吃肉,这是他规定的,我同意了,谁叫我打不过他呢。
不一会儿,他似乎是吃饱了,满足的摸了摸那圆鼓鼓的肚皮,缓缓的说道;“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
我哈哈一笑,将茶杯举了在半空;“好,龙哥。”
·2·
龙哥的感情经历并不丰富,也不顺利,在初上大学的一段时间里,我和他联系的比较频繁。
“跟你说,我爱上了一个女生。”龙哥在电话那头幽幽的说道。
仿佛这是一个多大的秘密,会颠覆着什么重大的格局那般。
“那还不好,你这么优秀,那个女生真的是好福分。”我开心的调侃着他。
“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一直也不停。
他爱上了一个与他并不搭的女生,在听完他的描述后,这便是我唯一的想法,可是他深爱着,就像是刺鸟向往着荆棘,也像是飞蛾恋上了火光,便是那种执着。
那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姑娘,不仅长得好看,而且还是个学霸,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家庭条件也十分优越。
于是,他失败了,在断了联系的两个多月后,他拨响了我的电话。他躺在大学操场的看台上,有气无力的跟我说道;“老盼,我的心好像死了,空落落的,没有感觉了。”
我安慰着他,他好像并不能听进去,只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嘟嘟嘟的挂断声响起。那天,他在操场睡了一整晚,终于学会了放弃,他一定很孤独,我想。
·3·
从那以后,龙哥的爱情观全然崩塌,不完整的他疯狂的期待着被爱,可是孤独一次次涌上心头,就这样,他认识了网吧小妹,阿妹。
阿妹是江苏人,高中没读完,就跑出家门打工了。起初是去了工厂,待了好几年后,觉着没什么希望,便跑来了江西,和朋友一起,在龙哥那破学校旁边的破网吧里,做起了网管。
领班总是对她动手动脚,这是龙哥请她吃饭时,她说的第一句话。荷尔蒙爆棚的龙哥正义满满,当即在网吧里将生活费都充了卡,然后当着领班的面,将阿妹拥进了怀里,亲吻了她。
那晚,他们开房了。
事后,龙哥很惬意的跟我打着电话,一个劲的夸着阿妹,说一定要领着我来看一看。
“你喜欢就好了。”我说。
就这样,龙哥和阿妹厮混了两年,常常夜不归宿。他们租下了一个破单间,周六周末还有平常的晚上,都足不出户,饿了就点外卖,闷了就看剧,剩下的时间,就嘻嘻闹闹,他很满足于这样的生活,直到阿妹的情况愈发不对劲,开始出现呕吐的情况。
龙哥慌了神,查出来的时候,孩子已经两个月了,简陋的出租房里,是无尽的缄默。
“我们结婚吧。”阿妹率先说道。
龙哥还是沉默,漫长的沉默,阿妹挺不住了,哭的稀里哗啦,趁着夜深,给家里人去了电话。龙哥知道后,趁着夜深,买了去上海的票。
他逃走了,剩下阿妹,独身一人。
·4·
16年的年尾,我和龙哥约在陆家嘴的一家咖啡厅见面,我们已经一年没聊过了,任何方式的联系都没有。
下着小雨,刮着泠冽的寒风,他裹着一件厚重的风衣,迟到了好久。
“换了号码也不跟我说的?”我说。
“想一个人静一静。”
“静这么久?”
“你知道的,那事我过不去。”他说。
“那,为什么……?”
“我不知道。”还没等我说完,他就抢着说道。
“起初我很开心,但是我越想越觉得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以为我喜欢她,以为,你懂吗?但是想到要和她一起过日子,想到立马就要应付那样的生活,我很害怕,你知道吗?老盼。”他摆弄着咖啡杯的把手,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桌面。
“阿妹现在怎么样了?”我问。
“不知道,没联系了。”他说。
“那你可真是够渣的”我说。
我们沿着黄浦江的岸边走了很久,敞亮的路灯下,他耷拉着脑袋,显得很颓废。我凑上前去,照着他那肥胖的脸,狠狠的甩了一拳。他整个人都懵了,倒坐在路边,揩着嘴边的血迹,旋即爬了起来,照着我的肚皮,一脚踹了过来,我实实的受了一脚,感觉整个人被震的麻木。我和他,终于拳拳到肉的打了一场,在所有恩恩怨怨结束的七年之后。
“你真是疯了。”我点着了烟,叹了一口气,说道。
“咱们两清了。”他望向我,像是哭过了。
“是你和她两清了吧!”我说
12月的黄浦江边,我们倆都失去了一个挚友,永远。
·5·
18年8月,我在深圳遇见了龙哥。原来,那夜后,他辞职离开了上海,来到了深圳。我们在熙熙攘攘的东门老街遇着了,他率先叫出了我,我望向他,那原本肥胖的身躯更加肥硕了,左手还挽着一位女人。他很热情的向我介绍,我却似乎什么也听不见,光怪陆离的世界里,霓虹闪烁,我只匆匆的应付着,一个劲的说好。
见我不是很自在,龙哥便先让那女人回了家,我们找了家大排档,点了一整箱啤酒。
“不醉不归。”龙哥说。
我连忙应酬着,将酒杯端在半空中,与他碰了个叮当响,一杯接着一杯。
“这是第三个了吧?”我笑着问他。
“是啊,应该是吧!”
这第三位女人,龙哥在公司的销售会上遇见的她,她刚失去了所谓的第四个男朋友,整个人情绪抑郁低落,已是单身多年的龙哥趁虚而入,他们很快同居,不久,他们的爱情便有了结果。
“这回是?”
“我要结婚了。”他认真的夹着花生米,缓缓的说道。
起初,我们总是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去面对生活,当现实的铜墙铁壁将我们牢牢地困住,我们撞的头破血流,直到习惯了那坚实冰冷的墙壁,也竟寻求了一丝的安全感,不愿再出去了。
原来,时光荏苒,他们都是幸福的人啊。
第三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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