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
戊戌年阴月十九日。
夕阳还没有完全沉到地平线下,我站在路口,怔怔地,不知该往哪里走。
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排练好的安慰语调。
“奶奶走了,昨天早上走的,走得很安详。”
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但是泪突然就涌了出来。
说实话,我和奶奶的感情不深。幼年离乡,我的故事似乎与奶奶无甚关系。最多的交集似乎只在于,她年事已高无法自理,我承着儿孙之名偶尽孝职。
而这些许交集,在我离家读大学之后,也几乎消失殆尽了。
这些少之又少的记忆让我原以为,我可以很淡定地面对这一天。
最后一面是在今年暑假。和一切俗气老套的剧情一样,那时的我不知道那就是最后一面。
奶奶胳膊上一大片淤青,姑姑说,你奶奶腿不好还偏偏想走,一不留神就摔了。我愣愣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劝,阿尔茨海默症的奶奶笑着挥挥手臂说,没事儿好了不疼。
我打开视频给她看她的小重孙女,她已经认不得屏幕上的孩子是谁,却不停地笑着说你看这小孩儿长得多好。
我还记得奶奶记忆退化不记尘事,却永远和我说,你们吃,你们吃呀。
“明早八点钟出殡,奶奶会去天堂的。”
我发了疯地一遍遍查火车动车飞机时间表,却不得不面对回不去的现实。我有点气自己,如果能早些打个电话,何至于连最后一面都赶不及;如果当初不一意孤行离乡千里,何至于如今束手无策干着急。
我在教学楼的角落里一个人对着手机哭,妈妈说,我在奶奶旁边,有什么话,你说吧。
可是我明明说不出话了。
我不记得哭了多久。
老大走过来搀起我,我强撑着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七点钟采访,九点钟例会。
我朝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告诉自己可以继续。
我没觉得天塌了,只是难过懊恼和自责。
我告诉自己你就是天,你倒下了,才是真的天塌了。
听人家说,地上的人走了,天上就会多一颗星星,给地上行路的人照个亮儿。
我没敢看星星。
但是我也知道,生者 ,行在人间,且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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