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塔那片海》第七章 远方的信

作者: 梧叶儿 | 来源:发表于2019-01-26 11:07 被阅读33次

01

“啊,你说是小煤屋啊,早就不住了。前些年,我妈和我爸的官司打赢了,法院判下来,爸爸每个月要支付我一笔抚养费。妈妈就在这里租了一套小房子,我们就搬进来了。”

“姐姐好。你也住在这里啊,那我们以后是邻居了。”旁边的小政突然插嘴道。

齐妙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这是你弟弟么,真可爱。真的?你们家什么时候搬到这里了?”

瞬间,脑子里转过千百个念头,想找个合适的谎言应对过去。但,她就住在这个院里,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糊弄能糊弄多久呢?

何况,毕竟她也住过“煤屋”,同病相怜,应该不至于嘲笑自己吧。

她一狠心,将还没有锁上的门推开,“我们刚刚搬来,这就是我家,欢迎进来坐坐。”

02

2号楼,齐妙和母亲租住的房屋是一室一厅的格局。屋子虽然不大,但独立的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窗明瓦亮,屋子收拾的很是整齐。看得出屋子的主人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小家。

郝政在更小巧的客厅里端坐着,全身贯注地看电视机里热映的日本动画片“灌篮高手”。这个好动的男孩儿,只有在看电视时才能安静下来。

卧室里,郝玫坐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对着对面的母女俩低声诉说,自己这大半年来的遭遇。

03

她声调很平稳,并没有哭泣,就象在讲述一个旁人的故事。

齐妙和母亲却早已满眼热泪盈眶。

这对善良的母女,刚刚从自己的困境走出来,马上就对遭到磨难的的郝玫产生了巨大的同情。

“孩子啊,你可真不容易啊!”齐妙的母亲用手巾擦着眼角。

刚刚还平静地讲述过往的她,对接二连三降临到她身上的困难已近麻木。

但是这一声“孩子,你可真不容易啊!”却突然触动了她的心弦。

04

是啊,即使再装作坚强,她毕竟只是个才16岁的孩子啊。

她嚎啕大哭起来。这些日子,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怕一旦放开感情的闸门,那支撑着她的勇气就会一泻千里。

她哭啊,哭啊,直到苦尽了心底里所有的苦楚与怨恨!

齐妙也扑了上来,紧紧地拥抱着她,和她一起痛哭起来。仿佛,要和她一起承受这痛苦。

05

如果说,她曾因为搬到这煤屋,又一次诅咒过命运。

那么,在这里碰到齐妙母女,让她全心灵的感激上天。

因为有了她们,让她对恐惧的孤独无助的生活有了依靠。她可以放心地在放学后不必把弟弟一人留在家里,想办法去打零工赚生活费。可以吃到只有母亲才能做得出的可口的热饭菜。生病的时候,有困难的时候,有了可以商量的人。

在她第一次跟她们哭诉的时候,她就感觉到,她和她们之间有了微妙的联系。这,也是她第一次向外人哭诉自己的遭遇。哪怕带弟弟去探视母亲的时候,她也没有如此失控过。

06

“姐姐,你带我去八大关去采树叶吧。我和同学 “斗根”总是输,八大关的树叶多,我去弄些好的,怎么也得赢几把。。”

周五,弟弟从幼儿园回来,兴奋地拉住她。

郝玫知道他说的“斗根”就是两个娃娃各拿一个叶子根,互相对扯看谁的更结实。

她拍拍弟弟的头:“过完这个暑假你就要上小学了。马上就是小学生了,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啊!”

弟弟撅起了小嘴。

07

她想了想,说:“去也行,不过可要谈好条件啊。明天去痛快玩它一天,以后就不要老缠着姐姐去这去那了。姐姐要去找个活干,很快就要忙了。政政要做个懂事的乖孩子哦。”

弟弟很认真的点点头:“姐姐,等政政长大了,也去赚钱,给你买好多好吃的。”

她轻轻拍拍弟弟的头,侧过头去掩饰微红的眼眶。

08

八大关就是八条街道,景色宜人别致。所以也是青岛著名的景点之一。

道路两旁成排的高大的梧桐,枫树,银杏树等几十种树木。夏季,树叶成阴,清凉幽静。秋季,各种颜色的树叶飘落而下,铺满了路面,绚丽斑斓,踩上去沙沙作响。湖边,水中的树木倒影靓丽,鱼儿嬉戏追逐。

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异常的熟悉。

因为,她曾经的家就在这里。

她带了几个面包,装了两瓶水,带着弟弟痛快地玩了一个白天。

09

邻近黄昏时,小政才恋恋不舍地跟着她向车站走去。

而要乘坐返程的车辆,一定会经过,那座她们从小长大的日式建筑。

从搬走之后,她一次都没有勇气回来过。

这是一座造型别致的单体别墅,进了小院,长长的石阶向上蔓延。墙壁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

大门上的让她深受刺激的白色封条早已被拆走,甚至,一点点都看不出痕迹。

门窗紧闭,不知是否老屋已有了新的主人。

10

她一阵心酸,目光又落在了小院门口的信箱上。这信箱,是爸爸亲手钉上的。前年,他还带着弟弟又重新把它油漆了一遍。

而现在,显然房屋的新主人并没有使用维护它的习惯。半开着的信箱上的漆已经脱落了不少,斑驳不堪,上面放着一把同样历经沧桑的锁。

“姐姐,信箱里有信,是不是爸爸妈妈写来的 ?”她还未来得及阻止,小政就挣脱了她的手,伸手掏出了这封信。

11

“政政,这里现在不是我们的家了。信肯定也是别人的,快放回去!”她喊道。

“姐,这是给你的信。瞧,上面还有你的名字呢。”弟弟扬着手中的信。

“怎么可能,别胡说。”她接过了信,不禁呆住了。信封上确确实实是她的名字,是她家,她曾经的家的地址:**路**号,郝玫(亲启)。

摸一摸,信封里面很厚实的样子,封皮儿崭新,象是刚刚被投到信箱不久。

她拿着信封反复看了好几遍。这个时候,还能有谁给她写信呢?撕开信封口,露出的几张百元的钞票让她惊呆了......

12

晚上,把弟弟哄睡了。

阴暗的灯泡下,她又一次铺平了那张红色线条的信纸。信纸上的黑色的钢笔字潇洒有力。

“小玫,我是你王叔叔,好久没有接到你投往杂志社的稿件了。最近,才惊悉你父母的变故,深为痛之。你父虽触犯国法,但斯人已去,已用生命偿还了他的罪行。

所以,他还是与我有着深厚同窗情谊的老同学。

每每思及你和小政小小年纪,遭遇人世间这样惨烈的变故,就甚为痛心不已。”

13

“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记住:

即使遭遇了人间最大的不幸,能够解决一切困难的前提是——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无论多么痛苦,多么悲伤,只要能够努力活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人生,从来没有真正的绝境。无论遭受多少艰辛,无论经历多少苦难,只要一个人的心中还怀着一粒信念的种子,那么总有一天,他就定能走出困境,让生命开花结果。

附上500元,权且当我替你父亲给你的吧,以后要有任何困难,都可联系我。

署名是王国志。**市少年文艺杂志社。”

14

她一遍又一遍,一个字不落地、近乎贪婪地读着这封信。

直到,几乎能把信的内容背过。

对她来说,这是一封多么难得的信啊!

王叔叔,她只见过他一次,还是小学的时候,他来青岛出差时找父亲叙旧。也因此才发现了她的文笔不错,建议她向杂志社投稿。

依稀记得,他是一副圆脸盘,身形微胖,说起话来很和蔼的样子。要是,他真的是她的亲叔叔该多好啊!

她惋惜着,不愿意想起爸爸的那个丧心病狂的亲弟弟。

对,她还活着。只要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只要活着,就有机会走出绝境。

灯下,她昂起头来。就算,她不再是天之骄子,她也绝不能就此对命运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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