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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师抬手看表：“不错，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说明同学们的政治热情高涨，希望你们继续保持。”
她满脸泛着光，冒着微汗，声音比先前清晰些，“就是这里，我事先来考察过，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爬上来。这里离农民伯伯的地远些。”
她指着东南方不远处，“那里有条山沟，冲洗也方便。”她望天空，“还好，不会有雨。”
她喉咙没再“喀”了，两手也自然了，“黄峰、欧明，你俩先安排你们组的人打灶。”
“需要几个？”黄峰问。
“两个就够了。再派几个弄点松树干枝丫，其余的就去摘野菜。”
“要得。”黄峰和欧明同时回答。
“张长乐，把野菜和糠壳拿给我。”
“要得。”
张老师接过尼龙网拿出糠壳碗，把野菜分给大家辨认。
我们两组分头去摘野菜。我带领的组去东南方向采，欧明带领的组去西边方向摘。张老师说这样便于更快更多的采集，然后统一分配。
我这组是黄峰和李小天打灶，欧明的组是谢富贵和常晨亮打灶，张老师作指导；任真才和五个男同学负责柴火。
“当、当、当！”我们听到敲锑锅盖的声音，还有他们的喊声：“回来得了！同学们，回来得了！”
我们齐唰唰地回到目的地。“哇！”我组采的野菜最多。地灶也打好了，大锑锅下面冒着烟，黄峰正趴在地上用一节竹子筒筒的一端塞在灶的入口处，嘴巴抵住另一端吹气，还用手揩眼睛，眼睛周围黑黢黢的。
我哈哈大笑：“火夫！火夫！”有的同学围过来也笑。
“你们在笑啥子？”张老师过来也哈哈大笑，眼睛水都笑出来了。
灶里的火终于燃烧起来了。黄峰扑腾一下站起来大怒：“张老师！你看你们家门，逗来乱说！”
张老师笑嘻嘻地对我说：“别乱说。”
我又哈哈大笑：“你看你像不像个火夫嘛！”
他顺手捡起一小块柴火向我扔来，我顺势接住并高高举起：“火夫！火夫！”
他向我追来，我围着张老师转圈圈。张老师一把逮住黄峰，喘着气：“别这样，你是男同学，快去烧火，要熄火了。”
他很不服气：“你就是包庇她！”
张老师松开他，对着我大声喝斥：“你太不像话了！”
我吓懵了。黄峰向我作了个鬼脸，作罢。
张老师拍着手招呼，大家很快就围过来：“你们把野菜拿到那边山沟去洗干净。”她把野菜发给了我们。
我们手里都有一把野菜，来到水沟边。由于昨夜雷雨，水有点混浊，我们就在旁边刨了个水凼凼，水不停地往外溢。我们就在这里：你一下，我一下；挤过去，挤过来，欢喜麻了。
“家门，动作快点！”传来黄峰的声音。
有的同学干脆把它投掷在水凼里，然后你一把，我一把地捞野菜，泥沙翻卷起来，反而把野菜弄脏了。他们哈哈大笑。
“快点！等你们下锅！”传来共同的声音。
我最后返回。
“哇！好多！”满满的一大锑锅野菜，正冒着热气腾腾的烟，扑面而来，就像猪草的味道。有的同学正围着看：黄峰正得意着呢，把稀释的糠壳往锅里放；还有两个同学在帮忙，把火烧得很旺。
我到二组：欧明把着火，野菜刚下锅，谢富贵又朝锅里加野菜。
“太多了，又不是煮猪草。”
谢富贵嘿起吼：“张老师！张长乐说我们是煮的猪草。”
“张长乐，你不能乱说话。”张老师过来“嘿嘿”地笑，“菜多了，水少了，要加水。”
“咕隆、咕隆”一阵响，欧明将水壶里的水倒进锅里，里面的野菜就活动了。他拿着水壶去打水。
“够了。”张老师大喊，“欧明回来。”
欧明转回来，看了看柴火：“张老师，你看柴还够不够？”
“有点危险。谢富贵，你带两个同学还弄点回来。”
谢富贵说：“任真才在最后，还没回来。”
“我来也！”任真才扛着一捆松树枝丫至灶前，很得意！
“嘿！说曹操，曹操到。”谢富贵接过枝丫放在灶旁。
“吃忆苦饭啰！”一组的同学异常兴奋，大吼大叫，“开饭啰！”
张老师挥着手：“等会儿，一起吃！”
“家门，过来！”黄峰大叫。
我跑过去：“哇！满当当干耸耸的一锅！”
我大喊：“张老师，快过来！”
“黄峰，你要负责吃完哈！”张老师眼睛水都笑出来了。
二组的同学都围过来，你一言，我一句逗乐。
“欧明，你们煮的不要加糠。”
“嗯。”欧明走了。
不会儿，欧明也大叫：“我们的好了！”
张老师指着一块比较平坦的大石头：“把两个锑锅都放在这里。你们先别动。”
张老师到灶前，指着锑锅手把：“黄峰，来！你提那边；我提这边。小心别烫着。”
黄峰提着锑锅手把吆喝着：“让开、让开！开水来了！”
他俩提着满满的一锑锅忆苦饭，稳稳当当放在大石头上。张老师起身准备去抬第二锅时，欧明和谢富贵也抬着一锅忆苦饭过来了。
“小心、慢点，别烫着了！”张老师叮嘱。
两锅忆苦饭醒目地并列在大石头上。
张老师掌着勺：“同学们，请把自己的瓷盅放在这里，等我舀齐了，大家一块吃。”
噼里啪啦一阵响后，我们的瓷盅铺在了锑锅周围，经过张老师的一阵装点后，每个瓷盅都是满满的，尽管瓷盅大小不一。
“忆苦饭，顾名思意，就是苦字当头，领导还特别强调了的。”张老师说，“最后多余的，我就添在大瓷盅里。大小瓷盅一视同仁，都是满满的，没浪费。毛主席说:‘节约光荣，浪费可耻’。”她示意我们可以吃了。
我立马认出自己的瓷盅，冲上前直接端了出来，因为我早就饿了，就是一口：“哇！呸！呸！”呕吐在地，拿筷子的手不停地在眼前晃动。
张老师大怒：“张长乐！这是什么政治态度？！班干部是你这样带头的吗？！”我吓得目瞪口呆，第一次见她对我冒这样的火。
“同学们，你们端上自己的瓷盅，先别吃，等我把话讲完了再吃。”张老师认真地讲，“想想陈占武的报告：我们的祖祖辈辈，在旧社会做牛做马，像今天这样的饭都吃不饱。你们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过惯了蜜一样的生活。今天在这里吃当年我们祖辈们的饭，是让你们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从小立志跟党闹革命。”
她摸摸喉咙说，“我上午听陈占武的报告而流泪，声音都涩了。你们看，我现在好了，是因为精神，是革命的精神鼓舞了我！你们说，是不是？！”
“是！”我们很激动。
张老师饱含深情：“伟大领袖毛主席说：‘你们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你们有没得信心！”
“有！”我们很亢奋。
“对毛主席的三忠于，四无限。忠不忠，看行动！”张老师严肃地说，“开饭吧！”
大家挑着野菜往嘴里塞，面部表情都难看。张老师从瓷盅里戳了一夹连带糠壳的野菜往嘴里塞，轻松地咀嚼了会儿就吞下，面带微笑地说：“苦在嘴里，甜在心里。想想我们的前辈，辛辛苦苦的劳动，吃的是猪狗食！今天让你们体会一下先辈们当年吃的东西，让你们不忘本。”
她又戳了一夹，“来，跟我一起吃！”
同学们跟着她吃起来，都不敢说话，除了咀嚼声还是咀嚼声。
“红军长征二万五千里，吃的是树皮草根，解放了全中国。你们要宏扬他们的精神！我们看谁吃得快！”
张老师带头吃完了，一手捂着胃，一手把大瓷盅翻过来，“同学们，请看。”
突然一阵风吹过来，云也过来凑热闹，挡住了光线，天空暗了下来。张老师看看表：“时候不早了，十六点半过了，请同学们抓紧时间吃，吃完了就下山。”
“我吃完了！”一声接着一声充斥着我的耳朵。
“家门！搞快点！”黄峰冲着我喊。
“我是大盅盅！”
黄峰过来幸灾乐祸：“自己要多猴！”
“小瓷盅被老大拿去了。”
“黄峰，过来！”张老师喊，“你带头把这些东西收拾好，到时好拿回去。”
黄昏的时候，大家都吃完了。张老师很高兴地表扬了我们，说我们爱党、爱国、热爱社会主义，热爱毛主席，长大一定是祖国的栋梁。
微风轻拂着我们，一路回走。越是往下，汇集的人越多，因吃忆苦饭的活动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我们回到教室里，张老师简单地总结了：旧社会陈占武的苦，穷人的血泪仇，我们今天过着蜜一样的生活，就放了学，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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