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景飒在德克士闲坐,我透过玻璃看着外面的世界,高楼耸立,车辆川流不息,人群喧闹,我说,要看的仔细一些。
景飒也开始看,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我听到她说:“算是知道了人间百态。”
我说,是啊,每个人都来去匆匆。
外面骄阳似火,有个老大爷在捡那个绿色垃圾箱里的瓶子,我想,这是为了什么?我和景飒是为了找一个地方才坐进德克士的,我提出问题,却不想承认那个答案。
我想起来一句话,“生命是熬出来的,每个人都是戴着镣铐去闯荡人生。”
我的大脑像一辆火车,里面都是不曾看过的记忆。
我想到那个夜晚,那天我和朋友约好在广场见面,我们站在了贩卖小狗的三轮车前,小狗们都在笼子里,有的好奇的看着围观的人,有的趴在笼子里眯着眼睡觉。
当时我满心欢喜沉浸在和朋友见面的喜悦中,这些小狗就出现在我的眼前,看到它们我开始低落,但很快把那份低落挥退,和围观的人一样开始逗弄着它们。
我以为这不过是我生命中的小插曲,毕竟几只被贩卖的小狗没什么值得记住的,而我的记忆力一向很差,到了今天,我依然没能忘记,甚至回想起来,那份低落依然存在。
每个人都不自由,每个人都被囚禁,就像这笼子里的狗。
是了,这就是我当时刻意忽略的悲伤。
人们看似自由,每天上学放学,重复了十几年,接着参加工作,每天上班下班,这个甚至要重复几十年。
重复重复,看似自由,其实一切都没得选择,就像被困在一个大大的牢房,每天必须去挥洒青春挥洒汗水,被一辆牢车运到同一个地方,到了时间再被送回牢房。
这一切都是没得选择。
很多人说过了一生,倒不如说是熬了一生,消磨了一生。重复了几十年,终于到了晚年,少年已白发,好像被判了几十年刑的人终于被释放。
但有些人,到死不得解脱。
我想到和朋友喝着柠檬水侃侃而谈,转眼看到一个弓着背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奶奶再捡地上的瓶子,她就这么活生生得站在我面前,弯腰再直起,卑躬屈膝只为了被别人随手一扔的瓶子。
顿时空气都开始稀薄,我想把柠檬水送给她,但我开始怕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周围的人轻描淡写的扫她一眼,或者根本不曾给她一个眼神,我这么做好像一个异类。
重点是,她真的需要我的一杯水吗?
我开始犹疑。
我想为她捡起地上的瓶子,我想夺过她手中的麻袋,这份冲动被我的理智制止,我不能这么做,我正在和朋友享受这个夜晚享受这里的繁华享受这杯柠檬水,而不是去陪一个老奶奶去捡起那该死的瓶子。
每当我有冲动,我的理智都能很好的说服我,而有些时候,每当我回忆起来,我都厌恶自己的理性。
说什么那是她的生活,说什么与我无关,这一切都是大脑的喋喋不休。
我不知道很多人是不是事不关己冷眼旁观,也不知道很多人会不会认为我的冲动是圣母,但我知道我内心的真实,生活就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上演,如果我的大脑说的是真的如果冷眼旁观是我的信仰,为什么每次想起来我都后悔那天没有为她弯过腰。
她也许是为了一个瓶子几百次弯下腰,但我想一个瓶子的重量远比我们所看到的要重得多的多,不是瓶子,是人生。我想为她弯腰,为她捡过几个瓶子,我想体验她的生活,哪怕只是感受瓶子的重量。
我很后悔没有向她伸出手说一起走吧,不用很久,就一个夜晚就行。我没有对她说,现在我把时间留给你,我想陪你的人生走那么一点点的路途。
回到现实,外面就是那个老大爷。也许是我的回忆太过短暂,他没有离开,只是让我恍如隔世。
我开始臆测这个老大爷度过了怎样人生。很小的时候,有很多人告诉我,一定要用功读书,考不上大学就只能像个乞丐去讨饭,这个老大爷顶着这个烈日在捡瓶子。
骄阳下的老大爷和夜晚的老奶奶重叠在一起,我开始发涩,如果这些都归于年少的不用功读书,没有考上功名,是不是把别人的人生说得太过廉价太过轻松。
如果短短十几年一张录取通知书就能定义一个人的一生,那么这一生还有什么值得愤慨,毕竟痛苦是自找的,毕竟痛苦是年少种下的因。既然你没能力种下家财万贯的因,就要收下这穷困潦倒的果,由不得你不吃。
什么因什么果,这一切都是他们罪有应得。他们对人生犯了罪,所以他们罪有应得,他们活该。这样看来,冷眼旁观并没有错,我们没必要对一个有罪的人心生怜悯,也没必要抱在一起哭的稀里哗啦感慨这世间疾苦,冷眼旁观没错,这只是一种选择。
我想那些人啊,所有人都应该抱头痛哭。
因为每一个人,都是笼中鸟,富贵鸟还是清贫鸟都无法脱离笼子,我们每个人都不会超凡脱俗,一切都在命中。
很多时候我都会感慨景飒的洞察力,她往往知道我在想什么,自然而然地说出与其相关的话,“难怪人生这一路这么沉重,富人在晒太阳,捡瓶子的老大爷也在晒太阳。噫,那路边的乞丐也在晒太阳。”
我摇了摇头,我一直看着玻璃外面的世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领着她的小女儿走过,那小女孩被她妈妈牵着手,张大嘴哭喊着。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我有些浑浑噩噩,看到她哭,我只是觉得,等岁月十几年,这小女孩大概不会在外面这么肆无忌惮的哭了。
每个人都在成长中埋葬了内心的脆弱,这个世界好像不得不坚强。
不管她哭的原因是什么,我知道哭是最真诚的体现,她的内心深处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崩塌,而有什么东西播了种,只待发芽,只待参天。
“我们在自然与生命与面前,只有贫富之差,没有贫贱之分。”我听到景飒这么说,后来她做了总结,“还原生命的本真,才是自然。”
是了,每个人都不会超凡脱俗,一切都在命中。贫富有差,贫贱无分,圣人把世人视为刍狗,因为一视同仁,也因为世人麻木不仁。
他们已经僵硬,说在生活,不过是被人打包好的食物。有的是大餐有的是一桶泡面,有的是路边垃圾堆里被丢弃的,价值高低没有区别,终究会被吃掉。
被命运。
生命本身,终其一生,并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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