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阳光里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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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午后，阳光微暖，理发店门口长凳上一位戴橙色针织帽的老人眯着眼睛斜靠在玻璃门旁晒太阳，嘴角微扬，泰若安然，明明是暖烘烘的橙，却让人感受到一层淡淡的凄凉……
“那个老人，是他的母亲！”刚洗完头发的老板娘拉了张椅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斜躺着，任由我用不太熟练的手法摆弄着她柔顺的长发。阳光透过玻璃，轻柔地覆上老板娘久经岁月却依旧保养得白嫩的脸庞，“给你讲讲他们家的故事吧。”老板娘双眼微闭，轻轻叹了口气。
他是一个有韧性的人，和他父亲一样。在他初中毕业入伍后的那年，他的父亲不幸被查出患有骨癌，眼见着人越来越消瘦，半治半拖整整两年，父亲都不让家人在他面前对病情提起只言片语，后来只留下一纸遗书“不入土不见儿”便撒手人寰。家人担心他知道后放弃事业前途回家照顾弟弟妹妹，便依照遗嘱一直隐瞒，直到父亲入土后才告诉他……
他知道了消息急匆匆地请假回家，却未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在父亲的墓前，他没有哭，看着站在身后哭的稀里哗啦的三个妹妹和刚会走路的弟弟，他坚定的对母亲说，他要去做工，挣钱供弟弟妹妹读书！倔强的母亲果断回绝，甚至拿出了父亲的遗书，不留一丝商量的余地。他倔，母亲更倔！
终是拗不过母亲，他咬咬牙，背上行囊，重新回到部队。此后，他更加艰苦地训练，一有任务就往前冲，他没有时间去伤感害怕，因为他知道，母亲正没日没夜的帮人洗衣缝被，在用瘦弱的身躯扛起这个家，而他，必须变得更加强大才能帮上母亲，对得起父亲！
他很节省，自己不舍得用一个子儿，每个月的津贴他都全部寄回家中，供弟弟妹妹们读高中，上大学。或许是他的胆略与坚韧使然，在部队他不断晋升，最后升至Z省军区副司令。
有一次他们队一位农民的儿子被骗入传销组织，那位农民作为父亲，也被牵连其中。这位农民实在没办法就想到找他帮忙，几番周折终于在部队见到他，他立马通知相关部门做好准备，亲自陪同老乡去传销窝点，成功解救被困黑屋的几十人……
事后他派人带他们到广东游玩压惊并送上高速后才放心离开。临走前老乡要请他吃饭，他温言婉拒：“老乡哪，我不用你请客，我们部队呀什么都不缺，你们挣几个钱也不容易，不要浪费了！你们自己吃好点儿养好身体比什么都好！”
看着老乡和他儿子离去的背影，想起老母亲和弟弟妹妹，他红了眼眶。
岁月不负深情，弟弟妹妹也挺争气，除了哥哥的经济支持，还一起勤工俭学，都考上了不错的大学。毕业后没几年，他的妹妹们先后觅良枝而栖，一个嫁给了湖北大汉，一个嫁了北京小青年，小妹留在了家乡。弟弟后来娶了一个为人很精干的上海媳妇。
2015年兄弟姊妹各自发展已小有成就，全家因旧宅拆迁投资而建的十三套房子的分配是个问题。
兄弟姐妹意见很大。
母亲因年龄大了，早已管不了孩子们的事，为了公平起见，于是请来她当过村支书的姐夫，也就是他们的姨夫来出出主意。姨夫提出大哥一套房，母亲一套房，等母亲百年之后房子给小女儿或者……如此分配本合情合理，然而他的弟弟弟妹却提出母亲不该拥有房子，哥哥在外工作多年，又只有一个女儿，早把广东当家了，根本看不上老家的房子，硬生生将所有财产纳入自己口袋……
由湖北妹夫投资起家，他呼朋唤友带动生意，弟弟弟妹经营的学府酒店日益红火，弟妹不甘心妹夫坐着不干活就能分到她们的血汗钱，要独自开店，想要拿些钱打发妹夫放弃股份分红，湖北妹夫也是有血性的人，本就不满她们要钱不要脸的行为，气愤不过大吵一架后与他们断绝来往，每次回家宁可到旁边的江南大酒店吃饭，都不踏入学府酒店一步！！！
他退休回家却受此待遇，找弟弟问其原因时，弟弟竟然说：“你实在想要的话，我给你一套就是了！”“我为官一生难道连套房子都买不起吗？”他气得一肚子的话堵在嗓子眼却无处发，妹妹妹夫们怕他闷出病来，将他带到了父亲墓前。他终于在父亲面前放声大哭，六十多岁的他哭得像个孩子，看他这样，众人哭成一团，连壮实的湖北妹夫也偷偷抹泪……
后来，他想接老母亲一起去广东，老母亲说什么也不想离开他老父亲，便和小女儿住在一起。
好在老人的小女儿知冷知热，对老人也贴心照顾。她喜欢来理发店洗头，老人也常和女儿来门口坐，有时也一个人来。
老板娘的头发刚吹好，进来两位小伙子笑闹着商量剪什么发型，我跟着老板娘起身忙乎起来。
那一抹橙，透过玻璃门，折射在镜子里，在我眼睛里，在有浓烈洗发水味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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