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大舅了。
有些事情是不出现的平时的记忆中的,但会因为某个机遇,连锁反应般全部记起。就像此刻,因为读了一本书,脑海中的记忆便开始翻腾,好多我以为被遗忘的事情被全部翻出。
小时候,我的整个暑假都会在我大舅家度过。冬天一般会回去一次,那一次就是他家杀猪时。当然不是为了观摩怎么杀猪,而是要回去吃那一顿杀猪菜。小时候很是贪玩,不会去关注大人们是怎么把硕猪制服的,但也记得那是个大场面,猪的惨叫声会响彻整个早上。小小的我便失去了同情心,一心期待着中午的那一顿美味。
农村人家做饭很是豪爽,油跟不要钱似的可了劲的放。我不喜欢油腻腻的饭菜,每次回去都只吃一点。但杀猪菜就不一样了,每一块肉和菜上都挟裹着一层油,看着亮涔涔,一口咬下去,油而不腻,又娇又嫩。我小时因贪吃糖又不肯认真刷牙,口内两颗作为咀嚼主力的牙齿,早早就溃不可击,我平日也不敢吃太费牙的东西。但到了吃杀猪菜这天,我可就顾不得了,牙早已发出酸痛感以示警告,但我就是不舍得放筷子。这样牙龈也会跟着肿痛起来,脸也会随之大一圈,但我无怨无悔。固大舅家杀猪菜得名牙痛杀猪菜。
若评判一道菜是否美味的标准是舍不舍得放下筷子的程度,在我这里,牙痛杀猪菜排名第一,地位不可撼动。
稍长大一点后,我开始讨厌走路带一身的土,讨厌臭烘烘的旱厕,讨厌玩手机信号不佳的感觉,我不喜欢回农村了。到要吃杀猪菜这天,也已学业为由推脱不去。再后来,我又开始想念那种味道了,很想再吃一顿。但一直在外地工作,故乡只剩春节。我终于决定好回家了,家里有些没变,有些变了。大舅不在了,我心心念念的杀猪菜只能成为我记忆中的特殊味道了。
我还在津工作时,大舅来看病。我去车站接他,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走,裤管随着他走动来回摆动,我强忍泪意,努力把他和我记忆中的那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重叠。病痛磨人,大舅迅速消瘦,以前的衣服都没法穿了,腰围小了又小,敦实有力的大腿,竟变成现在时髦的铅笔腿。
再见时,大舅成了一张照片,眼带慈祥,嘴角有笑。我有点恍惚,又想起小时候,他手握大勺,指点柴米油盐酱醋肉菜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我站在灶台旁,看着他的大勺这样一挥又那样一挥,一道美味就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去年冬天,我三舅家杀猪,我妈问我会不会去吃杀猪菜。不回去了吧,三舅自有三舅的好,但论厨艺还是差些。毕竟不是每家的杀猪菜都有我大舅的味道,也不是每道杀猪菜都能叫牙痛杀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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