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就你一人
电梯上行,你一手拄伞一手拎着顺便买回的东西
十几个桃子、一袋豆芽
以此为界,早晨已然结束一半
另一半也是石头
日子是山
白昼起伏连绵,夜晚相对平缓
你想此时一场急遽突然的灾难正好发生
——在某种号令前,它悬置已久,就像古远曾经的某时某地
面对你泛白疏松的骨质,未来的考古学家会不会沿着严密的逻辑路线推测到此时
比如,根据你左手指骨的姿势推测你当时正拎着东西,不轻不重
并根据土壤里碳化的果核推测到你拎的是什么,多少
至于另一只手,那锈蚀已尽的伞柄、伞骨应该保留了相对完整的锈迹
起码,那塑料的伞把应该尚未完全分解
还有你站立的姿势:左腿向前微曲,重心落在右腿和拄撑的伞柱上
一个相对节省力气的姿势:你可能有些疲惫
他们甚至可以推测出你的年龄、性别、生育史、流产史、部分的疾病史
最难的,是你的颅骨,他们没办法推测出灾难发生时你正忍受的头部疼痛与麻木
更没办法推测它日常发生的频次和力度,以及你习以为常的程度
他们更没办法推测你所身处的生活,以及,以彼时为起点,倒叙,你的经历与成长
以及,你在生活和成长中同步生发的种种感受
——那些与柔软肉体、虚无灵魂相关的部分,湮灭得比灾难的发生要早得多
曾经,它们秘密发生而无关紧要,记忆是唯一载体
但现在,仅凭骨头,逻辑之路根本无能为力
考古,止于此,止于骨头
也可能远远没有这么幸运,他们面对的只是一堆挤压后骨头的碎块儿、渣子、粉齑
他们的逻辑之水,将在极其浅近的层面枯竭:它是一具人骨,它曾经是一个人的一部分
它的表面曾经布满血管,它曾经被肌肉完全包裹,它中空的内部曾经有血液流淌,它曾经沾染、听从过某上种思想
如今,它是一个人仅剩的废墟、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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