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文/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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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人云：“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有谁知？”

  纳兰性德，字容若。卒时年仅三十岁。清朝初年，带着纳兰的姓氏一出生便注定了他一生的不凡。他是康熙帝一起玩大的少年君臣，顾贞观评说：容若天资超逸，悠然尘外，所为乐府小令，婉丽凄清，使读者哀乐不知所往，如听中宵梵，先凄婉而后喜悦。

  天赋异禀，才华出众，功名轻取是他的标签，出身豪门，钟鸣鼎食，前程似锦是他的人生轨迹。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并未让他与遛狗斗鸡，留恋烟花柳巷的纨绔子弟混为一流。他似乎是乌衣门第的异类，向往爱情，更向往自由，出身富贵却道：“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有钱人”的幸福，我们不知道，“有钱人”的痛苦，我们亦不知晓。“诗乃心声，性情中事也。”可在他现存的300多首词中，“愁”九十处，“恨”三十九处，“泪”六十五处。入目可及的忧愁凄凉比比皆是。或是爱情事，事事意难平，又或是对仕途不屑，对世俗之事的厌恶，总之，这位才子的词道尽了哀婉幽怨。慧极必伤，月满则缺，水满则溢，这位在历史上留下浓墨的才子，明明在富贵窝中长大，却哀道：“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这缁尘京国，乌衣门终究是留不住这般的才情。

  只是，你是人间惆怅客，因何惆怅？你别有根芽，根芽在何处，你不为人间富贵花，当是何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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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可能初入中原，并未染汉人风气。他所在的世俗风尘是汉人的风尘，所以才真真切切。不同于常人的家国情怀，纳兰性德短暂的一生都背向家族，重友情，重爱情。从唐诗宋词中感受爱情的美好，在污浊世间寻找本我。

  初恋总是美好的，古人也不例外的。可纳兰性德的初恋却进了红墙做了宫妃。才有那人人熟知的《木兰辞》：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一首词道尽了爱情的生离之苦。故人心变如班婕妤被弃冷宫，是从相爱相知到相离相弃。薄幸锦衣郎如唐明皇入蜀，马嵬坡赐死杨贵妃。宁生前诀别，也不死后生怨。

  这首决绝词苦楚更甚，又或是以爱情为象，借喻交友之道也要生死不渝。就像这般在哀愁苦楚的日子中遇见多才多艺的发妻卢氏，寻得心灵伴侣的纳兰性德并未惬意多久，发妻婚后三年便亡故。似乎一切就这样天不遂人愿，痴情之人寥寥几年便失去了人间美好。内向的纳兰性德只得以词寄哀思。才会有《谁念西风独自凉》。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是谁独自在西风中感慨悲凉？是谁？自然是已故的爱人。浊酒入肠便小睡片刻，春日正好的时光，与爱人赌书，衣襟飘满茶香。当时最平常不过的幸福，却遥遥远去。佳人不再，再没人盖好衣被，也无志趣相同的人赌书作乐。

  后人对他的评价最多的莫不过“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表面安然，内心却分崩离析的纳兰性德，这时候大概才是真正的无路可退。秋风凉，人心也透凉。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弹琴无你，诵诗无你，这一切都失了滋味。天上月，人间情，终是“人到多情情转薄”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可短短时光承载了太多喜乐。初夏时节，饮酒听唱的纳兰性德忽然病倒，卒于1685年的一天。而那一天正是卢氏忌日。

  或许恍惚之中，他又回到了单纯的少年时候，执笔写下：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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