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绿腰回来了！
这件事不出半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不归山！
随之而来的就是绿腰受了很严重的伤！
昙华看着躺在镜花坛上奄奄一息的绿腰，清澈的眸子里满是不解。
他不明白，走的时候明明是满满的幸福笑容，可回来时便是这样一副命在旦夕得模样！
她要死了！昙华想到。
鲜血慢慢浸满绿腰身下的镜花坛，逐渐蔓延边沿，滴落在地。
“你要死了。”昙华走到近前，怜悯得看着她，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一身翠绿的衫子都被鲜血侵染，绿腰只觉得浑身发冷，她自嘲得笑了笑，她怎么会觉得冷呢？她是蛇啊，是这天下一等一的冷血动物啊！怎么感觉到冷呢？
“是啊，我要死了。”绿腰很平静，甚至还笑了起来，衬着惨白的脸色，有一种晶莹的破碎的美感。
“也许我不该下山的。”她费力的抬起手，想要抓住昙华的手，却始终够不到，她得力气流失得太快了，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丝毫力气了。
昙华在她的手将要坠落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很凉、很冰。
不知为何，他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烫。
昙华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绿腰说这句话时是怎样的表情。
“人都说，蛇是冷血动物，可在我看来，他们人类却比我们蛇冰冷千倍万倍！”绿腰突然大笑起来，眼泪却是流得更加汹涌。
“昙华，人类都是贪婪肮脏的，他们最会骗人，面上对你千好万好，可心中则是无时无刻不再想着，该如何将你利用殆尽、扒皮抽筋！你一定要谨记我今日的下场。”绿腰用着最后的力气看向昙华，也许，她真的不该下山！
苍白的手松开了昙华的袖子无力的垂下，下一秒，绿腰身上散发出星光点点，绿色的荧光化作烟尘消散在镜花坛上，在这个世上再不留一丝痕迹。
绿腰死了！死在了不归山上的镜花坛上，无声无息。
镜花坛是不归山上每一个妖的归处，当你感觉自己寿命将近时，就躺在镜花坛上，安静得离去。
昙华不知道镜花坛是什么时候存在的？存在多久了？只知道，自他记事起，就已经有很多妖在镜花坛上消散了。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昙华转头看去，一个面容秀美的白衫女子走了过来，唯一不足的就是，她的右脸颊被一块疤痕覆盖住。
“雪姬姐姐。”来人是不归山上的一只白色狐妖，雪姬。
每一只妖在镜花坛上时，都不会有妖来打扰，这也算不归山上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这一次昙华回来此，也是因为他很担心绿腰。
“走了也好，不然活着也是煎熬。”雪姬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
“雪姬姐姐，你知道绿腰姐姐为什么会？”昙华红着眼睛问道。
雪姬久久不言，正当昙华以为她不会说时，她却开了口：“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遇见一个骗子。”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知道了也能增加一些警惕。”
昙华跟着雪姬往回走，边走边听她说着绿腰的往事……
二：
关于绿腰，那是一个既俗套又悲伤的故事。
雪姬姐姐告诉我，当年绿腰在不归山后山的悬崖下，救了一个人。
不归山的小妖从来没有去过外面，见的，认识的都是不归山里的同类，偶然看到一个长得好看的人类，自然而然的就想要时时看着他才好。
我问，那人有多好看？
雪姬姐姐说，那人颜如玉，气如霜，见了他恍然看见九天仙君一般。
我想象不出来，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仙人。
可听了雪姬姐姐的话，我想，原来，不仅人类爱重皮相，我们妖也是如此。
绿腰没有将那个男人带回她的住处，而是将人放到了山下的一个茅草屋。
她虽然被皮相迷了眼，但是关于不归山的规矩还是遵守的，这一点，我觉得自己应该佩服她。
相处十天半个月，就能让一个人情根深种吗？
我不理解，也不能明白，为什么两个人只相处短短的一段时日，就能为了他放弃生养自己的家乡。
那个时候，雪姬姐姐摸着我的头对我念了一句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是一句诗，我听小百灵说，山下的书呆子都喜欢念这句诗勾搭千金小姐，以示自己的深情。
这句诗很深情吗？雪姬姐姐似乎笑了笑，头顶隐约传来一声叹息，莫名的，我有些不想懂这句诗的意思。
“小昙花，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我也觉得我现在很好，每天与不归山的朋友们到处玩耍，很开心。
只是，如果他们没有那么的想要下山，我会觉得更开心。
绿腰和那个男人成亲了吗？
听小百灵说，人类都会为自己喜欢的人举办一场婚礼，昭示着要和她相守一生的仪式，也昭示着两个人成为了一家人。
人类真的很有意思，一场仪式，就能让两个人成为一家人！
但我想，绿腰一定不会习惯人类平凡又充满烟火气的生活。
因为她是妖，不是人。
即使有着人类的皮相，也学不会人类的生活习性。
雪姬摇了摇头，没有
为什么没有呢？绿腰为了他离开不归山，不就是为了和他相守的吗？
因为人类容不下单纯赤诚的绿腰！
就像一群鸡里，混进来一只兔子，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对于鸡来说，兔子存在他们中间，就是一个异类。
是异类，就要驱除。
她在人间使用法术，露了行迹，被人人喊打，仿若过街老鼠。
雪姬姐姐说，也许当时她把自己的希望都放在那个男人身上，只要那人肯信她，护她，即使拼命，她也会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希望放到别人身上呢？那不是很傻吗？
那是谁伤了她，打碎了她的丹元？
雪姬似乎勾起了嘴角，但细看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中的怜悯被我看得清楚。
是人心！是人心杀了她！
后来，就没有什么后来了，雪姬姐姐到底没有告诉我全部的事情真相。
多年后，当我下山的时候，偶然听到一件事，那是从一个说书的老者口中得知的。
说是二十年前，严州有一个书香世家的公子，名叫疏朗，有一年去不归山打猎，带回来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说是要娶她为妻。
但家中二老却不同意，因为他们属意与他青梅竹马的表妹，知根知底，但其关键乃是那表妹家中长辈在朝为官，娶了她，自然踏上了青云路。
我想他说得应该就是绿腰和她的情郎了。
绿腰虽然是妖，但性情直率，颇有些泼辣。
那时，我已经在人间过了十几年了，很明白，她那样的性子，在那样复杂的环境里，是注定活不久的。
具体的经过，已经不知真假了，只听那老者说，那女子一夜之间就不见了，都说是山中妖魅，下山来吸人精气害人的！幸亏有道长除去此妖，还严州安宁！
言谈之间，全是感激和崇拜。
那个时候的我，已经不会像第一次听见人类说妖怪都是害人时，那样的激动和愤怒了！
因为妖和人都是一样的，没有分别。
当我走出那间酒楼的时候，隐约听见那老者说：疏朗公子可惜了，听说死的时候才堪堪及冠，手中还紧握着一支碧玉簪。
碧玉簪？我记得那是绿腰最喜欢的一支发簪，通体翠绿，就像她的本体一样。
我甩了甩袖子，抬眸看向明亮的天空，太阳是一如既往的刺眼。
也许，那人是喜欢绿腰的，可那又如何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