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风波
大会战时,虽然成立了文宣队,但各民兵团的文宣队员还是与自己大队来的民工们吃住在一起,我被安排在大队自己建的工棚里,那工棚的顶盖有一部分稻草就是我那次挑来的。工棚成人字形,进去后一溜两排通铺,用木棍架起,铺上稻草,当然,这稻草里也有着我挑来的那份。
文宣队是“半脱产”的,一般情况是上午劳动,下午排练,晚上到各营(大队民工住处)慰问演出(当然并不是每晚都这样,如果那样的话,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节目),这样,有时候回来睡觉就比较晚一点,好在我与同队的民工们关系还比较好,晚上回来晚了,惊动了他们,他们也没说什么话,只是免不了开开玩笑而已,自然,其中也有荤的,不过我也一般不置可否。但有一天可叫我“吃了一吓”(这是大学时教现代汉语的秦旭卿老师调侃的话)。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晚上演出归来,全工棚里的人几乎都没有睡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待得我一进棚,几十号人忽然都从被子里抬起头来望着我,但谁也不说话,在昏暗的煤油马灯的照射里,显得那么幽幽的、怪怪的,弄得我好不尴尬。片刻,那个叫作朱传丙的家伙开口了。不过,这里得先交代一下这个“朱”,这是个乐天派的人,在大队里还算得是个人物,虽然没有当什么“官”。我们刚下放的那年冬天,大队里演出京剧《红灯记》,据说他演鸠山,里头有一句台词,是鸠山给叛徒王连举颁发奖章时说的一句话,原话应该是“我代表关东军最高司令部奖给你一枚三级勋章。”那晚我没去看,也不认识他(他家离我所在的生产队有将近两公里远,那时我还从没离开过自己所在队),后来据看过的知青说,他把这句说成了“我代表关东军最高司令部奖给你一支‘霉’勋章。”弄得一阵哄笑。这家伙平时也爱开几个荤的素的玩笑,就在前几天,晚上睡觉时,他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大发感慨:“唉,今天是我搞‘乂’三周年纪念,不能回去,真对不起老婆啊!”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这老朱开口一说话,还真把我搞楞住了:“小夏,你带宣传队哪扪(湘西北方言,怎么的意思)搞的?搞出人命来了!”什么?搞出人命来了?我们宣传队可是团部从各个连队里认真挑选的表现好的知识青年与农村青年啊,从来就没有人有过打架的“劣迹”,怎么会搞出人命来呢?打死我也不信啊!再说,刚才我还和他们在一起呢!我说:“老朱,你别开玩笑了,哪有这样的事?”这一说,满棚子的人都笑起来了,弄得我真成了丈二和尚。这时,老朱又故作严肃的说:“你还不承认?那你说,你们宣传队那个女的肚子哪扪大了呢?”……啊,我还真想起个事来了,前不久,也许是看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又要写节目,又要演出,还得负责十几号人的管理,也许是贯彻上级指示,“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要加强管理,要由工农兵来领导,团部给我们宣传队“掺沙子”,派了个指导员,是个转业军人,高高的,黑黑的,是我们公社雅林大队人,这雅林大队靠近太浮山,与石门县接壤,说话与石门差不多,有点“高腔”,他一不会唱,二不会跳,乐器也是一窍不通,不过,他也没有怎么为难我们,只是“三吧里”(湘西北方言,“有时候”的意思)打几句小小的“官腔”而已。有意思的是,他来了,他老婆也就“顺理成章”地进了宣传队,几个女队员排舞蹈时,我总觉得她有点不带劲,动作似乎与别人有些不同,但我虽为队长,对舞蹈却是不大会的,也就没去追究,可另几个女知青队员却好像有时候在窃窃私语地议论着什么,我当然也懒得去管闲事,今天这一说,倒把我似乎弄明白了:她是不是……
古人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今人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现在看来,然也!
不久,这话可能是传到领导那里去了,领导似乎也考虑到宣传队的“形象”问题,就将老张调离了宣传队,他老婆也就跟着离开了。一场“人命风波”也就此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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