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女钢铁侠
记得网上曾经流行这样一个段子:
做设计最痛苦的事是啥?知道不?就是图没做完,设计又改了!
做设计最最痛苦的事是啥?知道不?就是设计好不容易做完了,方案全改了!
做设计最最最痛苦的事是啥?知道不?就是设计稿做完了,狗日的客户跑了!
做设计最最最最痛苦的事是啥?知道不?就是客户回来了,设计稿删了!
不知是哪位设计师同仁这么有才,简单几句,把设计师的辛酸与无奈勾勒得出神入化。
其实除了每天有做不完的图,没完没了地修改,遭遇跑路的客户,设计费打了水漂,还有熬不完的夜,加不完的班,饱受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摧残。
在外行的眼里,做设计的人大多颇具个性,男人梳小辫,女人着奇装,举手投足透着文艺范。工作轻松,只需挥几下笔、点几下鼠标,是个令人羡慕的高薪职业。
疏不知,其实正好相反,由于没日没夜地工作,男人脱发,女人早衰,早已被客户磨没了棱角,挣的钱不及街上的乞丐。
看似风光的背后,有着外行人不知道的酸甜苦辣。
1
1997,香港回归那年,我大学毕业。
我们那一届,是全国首批的自费生,当时我们学校被作为试点(先从美术院校开刀)。
以前上大学不用花钱,但从我们这届起,学费每年4000元,四年加上其它费用,一共19060元。26年后,这个数字依然记忆犹新。
我家住在农村,当时村里年收入上万元的人家都很少,我父母东家挪、西家借凑足了学费。还记得报道前那天晚上,父母坐在地上数钱的场景。为了防止人影映在窗帘上,数钱的事被小偷盯上,母亲决定从炕头移到地上。有炕遮挡,神不知鬼不觉,这样安全。
房间里灯光昏暗,地上摆着一摞摞的钱,有100元的、有50元的、还有10元的。我趴在炕沿上,看着他们一张张地数,钱有新有旧,再加上父母数钱的动作缓慢而且笨拙,声音并不悦耳。我从未看过那么多钱,但是看到后一点也不开心,想到这么多的钱明天就要上交给学校,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从那一刻起,我就发誓,将来一定要挣很多很多的钱,把学费挣回来。
2
我的专业是装潢设计(视觉传达设计的前身)。
报专业前,我碰到一位学姐,在环艺系,是我的同乡。记得那天我和她在食堂的同一个桌子上吃饭,她问我:“准备报什么专业?”
我说:“还没定,但是想报一个将来挣钱多的专业,哈哈。”
以为学姐会笑话我,没想到她却给我出了很多主意,并且把学校的几个专业分别向我介绍了一遍。
其实我很看好环艺设计,但是听她说环艺设计要求数学小分,而我数学不好,如果栽在数学上,那么三年的努力就将付之东流。
“装潢系不错,很多学生在校期间就可以出去挣钱,而且将来好就业。听说装潢系的老师都特别有钱,很多老师还有自己的汽车呢!”
那个年代,不要说私家车,我们村子通大客车也不过是两三年前的事情。我们村连四轮货车都没有,像我们家有台三轮摩托车就已经令人羡慕了。
其实那时我并不懂装潢系究竟是学什么的,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能挣钱,能挣大钱,将来可以挣很多很多钱,已经把我牢牢地吸引了。
第二天报专业,我毫不犹豫地报了装潢设计。
3
考上以后,我才发现,挣钱并非说的那么容易。
我以为系里的老师会带着我们去挣钱,原来出去挣钱的只是极少数人,而且大多是男生。
期间我也挣到些钱,一个学姐介绍我做家教,教小朋友画素描,还有一次帮同学代了两节美术课,挣了几百元钱。但是坚持的时间都不长。
真正靠设计挣钱只有一次。
那年大四,我们班一个和我要好的女生得到了一个设计海报的任务。客户着急,只给了一天时间。一个人做不完,她就邀请我和她一起做。
那时系里的电脑不能随便使用,我们自己又没有,只能手绘。还记得那是一个润滑油的产品海报,我俩从早上七点开始做,中午饭都没顾上吃,而且晚上通宵没睡。那是我第一次熬夜,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
第二天约的是中午见面,客户是开车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个子高高的,长得英俊潇洒,西装革履,领带很精致,胳脯底下夹着一个咖啡色的皮包,一看就是个有钱人。
他态度和蔼,言谈举止很是优雅,说话总是带着笑。互相做了自我介绍以后,同学把海报拿了出来,递给他。他看后先是连连点头,说:“嗯,不错。”然后很潇洒地从钱包里掏出300块钱递给我同学。
同学看了看他手中的钱,愣住了,没有接,说道:“当初不是这么讲的,说好的3000元。”
“3000元?你们只是个学生,300元不少了。”
“可是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同学有些急了。
“你们不能狮子大开口,找个老师设计还用不了3000元!”
“你!”同学不知怎么回答,毕竟是还没步入社会的学生,没有经验。
我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因为价格并不是我谈的,没有发言权,但是设计海报的价格还是略有耳闻,3000元是正常价。
见那人没有丝毫妥协,我气得当即把稿子夺过来,拽起我的同学转身离开,那人在后面不停地喊着同学的名字,我俩也没有回头。
后来同学说,是那个客户主动要付3000元设计费,现在想来是着急要稿,用高设计费骗人上钩,看到稿后就不认账了。
几天后,事情有了反转。
周六我出去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室友告诉我:“刚才有个男人来拿稿子,就是那个润滑油的海报,说是你让他来拿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找了好长时间,才找到。晚上请我吃饭哟!”
我听后一惊,我从来没有让人来拿过什么稿子,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人长什么样?”
“个子高高的,大眼睛,长得很帅,三十多岁,不会是男朋友吧?”室友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我没有心情开玩笑,很显然,就是那个客户。我连忙拿了把椅子,站在上面找柜子上的海报,确实不见了。
见我一脸焦急,室友懵了,问我:“怎么了?”
“你被骗了。”然后,我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对她讲了一遍,室友气得直跺脚,恨不得把那人碎尸万段。
海报被骗走后,我的同学和我去找那个客户理论。再次见面,那人完全变了另一张嘴脸,虽然还是笑,但已经变成了得逞后的奸笑。最后在我同学的好言央求下,他给了我俩一人100元钱。扔下钱后,他得意洋洋地走了,嘴里还吹着口哨。
那次是我第一次靠设计挣钱,却遇到一个骗子。
4
毕业后,我去了一家包装公司。
刚开始的时候,薪水很低,实习期仅600元钱,转为正式员工后涨到了800元,还好公司负责食宿,且当时物价较低,要不还得向家里要钱。
后来公司要改革,设计部实行承包制,自负盈亏。有些同事听后立即辞职走人,最后整个部门只剩下五个人,包括我在内。
那时我已经是设计部的经理,我在考虑是否留下来。最后我决定拼一次,就当是对自己的锻炼。
底薪取消了,收入没有了保证。
我们原有的客户资源不多,而且设计周期很长,前两个月没有进账,所以每个人都没有发薪水。如果接连几个月没有收入,我们设计部就得解散。
期间我们正在为外地的一家果酒厂设计包装,设计已经接近尾声,但客户迟迟没有结款,之前交的一点定金还不够一个人的工资。最后一系列酒标设计结束,我留了一手,如果不付尾款就休想拿到电子版的设计稿。
与客户交涉后,对方仍说再等等,再等等。
不能坐以待毙,为了催款,我和同事前后去要了多次。前几次去,都说厂长出差了,没见到人,空手而归。虽然怀疑厂长是故意躲着不见我们,但是却束手无策,毕竟欠债的是大爷,我们是三孙子。
与我们一直接洽的负责人很同情我们,因为他对我们的设计非常满意。在最后一次催款前,他提前给我们报信,说厂长在厂里,让我们马上去。我们听后立刻赶往汽车站,顶着雨去了酒厂。
这次厂长终于被我们堵在了办公室,无处可逃,而且看我们两个小姑娘浇得像个落汤鸡,发了善心,同意给我们结款,但是有个前提,少给一万。
唉,少一万就少一万吧,总比不给强,我忍了。同事们都在公司等这笔钱发工资呢。
那天拿到钱的时候,我的手是抖的,心砰砰直跳,我把钱放到包里,拉上拉链,感觉这两万块钱有千斤重,来之不易。那是我们几个人过年的钱。
拿到钱的时候,天色已晚,最后一班直达的客车已经开走了。没办法,我们只能跑到高速公路上去拦车。
等车的地方人不多,只有几个小混混模样的人在周围闲逛。我斜挎着装有两万块钱的背包,和同行的女同事站在路边,心里特别紧张,我尽量装得若无其事,以掩盖内心的不安,抓着包带的手冒出了冷汗。
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笑嘻嘻地过来搭讪:“小姑娘,你们去哪?”
我看了看他,没敢搭话。
“这么晚了,到我们的旅店住一宿再走吧,你们是往DL市去吧,没车了,最后一班都开过去了。”
我不相信,看他的样子不像个好人,而且一听旅店这个词,我就敏感。不管有没有车,我都不可能跟他走。
“叽哩咕噜哇呢……”我急中生智,故意装作听不懂,说着自己都不知道是啥的,类似于日语的话。
那人一头雾水,上下打量着我俩,同事也很配合,她倒是会两句蹩脚的日语,我俩就这样鸡同鸭讲地假装聊起天来。那人见听不懂,没趣地走开了。
那人走后,我俩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肚子都笑痛了。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好不容易远处开过来一辆小客车,上面写着开往DL市,我俩像看到救星一样,拼命地摆手。客车在我们旁边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我俩逃也似地上了车。
到了车上刚要喘口气,却发现这辆车哪里不对,车厢里只有司机和售票员两个人,一个乘客也没有。过道上铺满了装有不知何物的编织袋,踩上去软软的,上面还渗着血水。我感觉事情不妙,想下车,但是车门已经啪地一声关上,司机一脚油门驶上了超车道。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看着满脸横肉、凶巴巴的女售票员被霞光照出阴阳脸,我的恐惧感再次升级。我俩吓得坐在椅子上不敢吭声。我紧紧地抱着那个挎包,脑补着各种凶杀案的现场。我把脚抬得高高的,鞋底上粘的血一滴滴地往下淌。
就在我想着如果他们抢劫,我就和他们拼了的时候,售票员说:“你俩把票买一下!”
“多,多少钱?”我吓得嘴唇发抖。
“一个人十五。”
我还以为她会宰我们一笔。我掏出一张50元递给她,她把钱放到腰包里,然后在里面翻找着什么,找了好长时间,我的心又悬了起来。
直到她把一张10元,一张5元和5个一元硬币递给我,我才松了一口气。
“没零钱了。”她嘴里嘟囔着。
“你们两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晚在路上拦车,胆子挺大呀!”过了一会,她说道。
听她说话,竟然还是老乡,我的心有些放了下来,但还是保持着警惕。
“你们这车上装的都是什么?怎么都是血?”
“是猪肉!”
一听是猪肉,我俩才恍然大悟。听售票员说,原来那辆车除了拉客,也顺便给人带货,跑这一趟,拉猪比拉人挣的多多了。只是这一路,没人敢上车,只有我们两个傻大胆,看也没看就上了车。
虚惊一场,还好平安回到了公司。到达公司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同事们还在办公室里等我们,有的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打着鼾。
我把钱从包里拿出来,按数分好,一摞摞发给大家,他们高兴地数着钱,像发了年终奖一样开心。
他们怎么知道,这钱来得不容易呀。
5
我先后就职过两家设计公司,共工作了七年,后来决定辞职,自己成立了一个设计工作室。初衷是为了多挣些钱。
可是理想与现实总是有差距的,自己的工作室经营得并不好,十多年了,手里连存款都没有。
说好的,做设计挣钱,到头来只是一场空想。
二十年过去了,我们的设计费非但没有涨,而且还降了。以logo设计为例,二十年前设计报价是3000元,现在还是3000元,而且客户还讨价还价,1000元、800元、500元、300元的都做过,甚至买一送一,设计logo再送一盒名片。你永远玩不过客户,他们比狐狸还精。
前两年,给一家纸媒做设计,他们公司准备发行一个叫做《城市地图》的期刊。客户开始口气很大,说什么有强大的资金做后盾,将来可以在全国范围的飞机场、高铁站和地铁站发行,公司准备几年内上市等等。当时他满口喷着唾沫星子,眼睛发着光,仿佛马云附体。
那一刻,我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很有前景的客户,脑子里浮现出躺在床上数钱的美景。
设计费定得很高,我说一期10000元,他说再给我加2000元,让我多用点心。我心想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傻子,老天终于开眼了,让我遇见了。
客户先付了一半的预付金6000元,然后我们开始着手设计。我们一共设计了三期,用时三个月,但是始终没有收到余下的设计费。虽然催要几次未果,但是鉴于这个客户是朋友介绍的,两人关系不错,我们还在一起吃过饭,感觉不像骗子。骗谁也不能骗朋友是不是?
而且每次催款,他都说下午给,或者晚上给,明天早上给,态度好得很。可是从未兑现,都是些缓兵之计。
后来再打电话,就直接关机了。
最后一次,我们到公司去找他,发现已是人去楼空。问那个介绍的朋友,他说也联系不上他了。
半年后,我去参加一次聚会,席间和一个同为设计师的朋友提到了此人。
他说他有这个人的名片,然后从包里拿出名片夹,递给我看,只见上面的名头换了,和之前给我的完全不同,从上到下有五六个头衔,什么协会会员,什么理事,还有什么总裁之类的。
“他让我帮他做设计,他要做一个叫做《城市名片》的期刊,说有强大的资金做后盾,将来可以在全国范围的飞机场、高铁站和地铁站发行,公司准备五年内上市。”他的话似曾相识。
“你确定不是《城市地图》?”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不,是《城市名片》,他说以前叫《城市地图》,改名了。”
“给你钱了吗?”
“他说最近资金紧张,让我再等等。”
听他这么一说,我把我的经历向他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想看看他的反应。
他听后吓得脑门直冒汗,然后迅速拨打了那人的电话,可是对面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后来,我想要维权,但是由于没有签订设计合同,不受法律保护,不了了之。其实我们做设计都是签合同的,只是被那人以朋友的名义蒙骗了。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都是朋友,你就是不信我,还不信那个谁(介绍我们认识的那个朋友)吗?”
唉,看来这人是重点坑朋友类型的。
从那以后,我吸取了经验教训,不签合同免谈,不交预付款免谈。即使之前说得天花乱坠,称兄道弟也不行。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虽然屡次被坑被骗,不知道有多少设计费打了水漂,但我仍是爱设计的。尽管有那么多最最最痛苦的事,但我却痛并快乐着。谁让我除了设计啥也不会呢?
推荐理由:作者从第一人称的角度,讲述了一个女设计师的从业经历。通过三个小故事——熬夜设计反遭狡猾客户骗稿,设计费差点打水漂;客户推迟付款,屡次索要未果,设计师高速路上演客车惊魂;客户马云附体,为设计师画饼,最终却鸡飞蛋打,向读者展示了一个风光背后,不一样的设计师,原来行行有本难念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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