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

1.朝堂之上，二人相争。离照例同奸相苏争得面红耳赤，新继位的国君似笑非笑的看着俩人，然后两个人的战争变成了两群人的战争，双方摩拳擦掌，就差卷起袍子上去揪人了。

朝堂上的战争愈演愈烈，已经让身在大院内的人都有所耳闻。我劝离不要同苏如此针锋相对，离端起茶默然不语，半天后才说：“我死无憾，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护你们周全。”

我默然无语，对于生死，我早就看开，死过一次的人又怎么会怕死呢？

晚膳是我在自己的院子吃的，离又呆在书房，几乎一夜未睡。

2.三年前，我同阿娘在家，先生放假，我写了几张字以后，顿时感觉无聊要命。

丫鬟小翠便同我说起她爹娘要去看桃花的事。

城北山上桃花盛开，好多人都去山上踏青。

阿爹阿娘最近管的严，府里的下人又大部分放了假，只剩下小翠一家没走。听小翠这么一说，我有些坐不住，寻思着也出城去玩玩。

我朝小翠招招手，悄声告诉她准备两身男子衣服，我们偷溜出去玩。

小翠也很兴奋，跑出了院子，一会儿就抱回来两身半旧的衣裳，应该是她大哥的，我们穿上有些晃荡。

我们俩悄悄地从后面小门出去，顺利地出奇。捡着小巷子走，没一会儿就到了后山，疯玩了半日。当天边的云开始变红的时候，我们俩吓傻了，因为先生今日傍晚便要回家，不知道我们私自出门这件事会不会被发现。

还好我有些武功底子，在城门关之前进了城。

想绕道后门，被大门口的一群人给吓住了。我拉着小翠凑了过去，顿时吓住了。

门口并排放着好几具尸体，有阿爹阿娘的还有小翠爹娘的，还有一具穿着我的衣服，手机捏着我的随身玉佩。这玉佩是前两日我娘要走的，说是要去照着样子再去做一个。她那天同我说了好多，说让我以后有困难了就等着师傅，她会帮我。

难道阿爹阿娘知道今天会出事，他们为什么不逃走！

师傅也穿着一身男装，拉我和小翠出了人群，我麻木地跟着她，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然后浑浑噩噩了有一年。

后来就碰到了离，再后来我嫁给了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妾，但我很满足，因为我不用像其他女子一样受主母的气。离未过门的妻子被人杀了，一直未娶，离说既然这样，不娶正妻也罢，现在整个后院里我最大，下人都叫我少夫人。

和离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开心，但是我觉得离总有心事，想必是因为朝堂上的纷争吧。

3.又是一个桃花盛开的日子，我带着小翠去进香。庙里人很多，熙熙攘攘煞是热闹。

临涯的亭子旁边有好多卖小东西的，东西也是稀奇古怪，甚至看到了我小时候爱玩的面人。

走了两步，脚下一沉。低头一看，是个十来岁大的孩子抱着我的脚，脸上脏兮兮的。手里拿了一块玉，一晃眼我便看清了，竟同我小时候带的玉佩一模一样，边上同样的位置被磕掉了一块。

我招呼小男孩去亭子里，小翠跟着。亭子太小，其他人都没跟着。

“我丢过一块玉，跟你手里这块差不多呢。”我没说是我的，毕竟我现如今是个死了的人，这个小男孩能从茫茫人海里找到我，肯定不是巧合。

小男孩表情严肃，晃了晃手里玉佩：“你确定不是你丢的那块？”两只幽深的眼睛仿佛要给我吸进去。

这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的眼睛！

“恩。”我没再看他。

小男孩低下了头：“应该是了。”说完竟坐在地上：“三年前，我同姐姐被人拐带，好容易逃出来，半路上我病了，姐姐走投无路，去一个姓董的人家当杂役赚钱，想着过两个月再走，可那家人没两天就惨遭灭门。我从名单里没找到姐姐，便趁他们不在的时候，偷偷去义庄里面找，找到了姐姐的尸体，她手里拿着这块玉佩。”

我忽然就明白了，原来那个穿着我的衣服、手里拿着我的玉佩、替我去死的女孩是这么来的。那么当年我的感觉是对的，阿爹阿娘早就知道自己会死。

我笑了笑，站起身准备离开：“你这玉佩还有这么惨烈的故事，让人听了心里发酸，我这里有十两银子，你留着吧。”

说完让小翠拿银子。那个小男孩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看完手里的玉佩后，猛地拉开了门，高喊一声：“太尉夫人强抢传家宝，咒你不得好死！”然后就听见有人跳崖的呼声。周围顿时乱作一团。

小翠有些慌乱，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回府。”

上车的时候我叫来了护卫章华，让他去找离。

我们直接回了太尉府，等着离或者还有苏的人。

3.在大牢的日子有些不好过，虽然没有上刑，但是他们故意将我的牢房放到离刑房最近的位置。整天听着里面行刑的声音和囚犯的惨叫声。

牢饭虽然很丰盛，但是他们总是放到很晚才端给我，那时候已经有些馊臭味了。勉强吃一些还要被嘲笑说我摆太尉夫人的架子。

小翠来过几次，说是我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太尉大人因此还挨了训斥。

这次离没能救我回去，上次来见我的时候，他鬓角的头发有些灰白。

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绝望。

他紧紧的拥着我，我一抬头，有一滴眼泪落到了我的眼里，有些刺眼。

“梵梵，我后悔了怎么办？”

“有些事后悔了也无法回头。太尉大人一直以来秉公执法，不要因为我的事影响大局，朝堂之上的事虽然我不大耳闻，但是也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又往他的怀里缩了缩：“能不能请夫君帮我恳请圣上让我再看一次桃花。”

很久以后我才听到低低地声音：“好。”

4.桃花已经有些淡了，风吹过，掀起一阵花瓣雨。

小翠给了我一个包袱，那里面是我交代她准备的东西。

几个衙役如临大敌，互相推诿。我没等他们说话，便让小翠打开了包袱。他们随便看了一眼，瞧着是些吃食，也就不再说什么。

小翠另拿出来酒水同牛肉给他们，几个人识趣地跑开了。

“小翠，你恨我吗？恨不恨我的父母？”

“说实话吗？开始时有些恨，后来就释然了，这也是我爹娘自愿的。他们一直说董家对我们有恩，那天早上跟我提起山上桃花的时候还一脸的兴奋。”

“恩。”我想我脸上有些冰凉。

“小姐，当年杀死董家的是太尉大人，你为什么不报仇，我报仇你却还要阻止？”

我喝了一口她从醉仙楼买来的酒，酒里多了些苦涩。

“我曾找人查了董家的事，也查了下离。董家人被苏所杀，离的未过门妻子却是替我死而死，这次我能解脱，就当是替我的阿爹阿娘请罪吧。这三年是我向老天借来的，我也欠那女孩一条命。至于董家的仇，离会替我报的。”喉咙里压抑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咳了出来。面前的地上一片鲜红，我仿佛见到了阿爹阿娘在朝我招手。对面的小翠也吐了一口血。

“我们下辈子做好姐妹。”

“好……”

“梵梵！”我听到了离的声音，我很开心，想回头看他，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眼前是一片刚落下来的粉色花瓣，越来越模糊。

5.我慢慢睁开眼，脸上啪地挨了一下子，面前是一张笑得没心没肺的脸，啊啊地喊着。

原来是一场梦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