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郎已老。不管桃花依旧笑。要听琵琶。重院莺啼觅谢家。曲终人醉。多似浔阳江上泪。”一提及浔阳似乎都是泪雨湿了青衫,情难自已!浔阳在滚滚的历史烟尘中留下了多少悲戚的脚印啊!
已逾不惑之年的江州司马在浔阳江头完成了一次人生的蜕变!满腔报国热情、一颗兼济之心在屡屡踫壁后,消融了、熄灭了!当他面对滚滚而逝的江水,一下子就感到了时世沧桑、个人渺小无比。是啊!人往往在“春风得意马蹄疾”时感受不到内心的脆弱与无耐,只有在经历时事后沉淀下来,才发现劳而无功的可笑可怜!
浔阳于白居易来说是真正心灵退守的领地!一曲《琵琶行》横空出世,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琵琶女曾艳压群芳“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而如今“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对于一个女子来讲,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嫁错人啊!对于一个受儒家文化影响深广的文人来讲,人生最大的痛楚莫过于理想的覆灭!“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是他和着泪将理想埋藏!
好一个“沦落人”!那是白乐天“面上灭除忧喜色,胸中消尽是非心”后的悲恸之感啊!想那波光粼粼的江水,应该能让诗人有所释怀吧!当月光朗照,一舸无迹,海鸟隐退,目遇之皆为恬淡平静之色,耳闻之皆为幽咽流泉之声,所论者不过粗茶淡饮、鸡犬相闻之事!所处者乃地偏人远的九江,上不闻朝堂唇舌鼓斗、轰乱吵杂,下可观市井小儿,贩浆买履、车水马龙!生活的本真在浔阳啊!这里嬉笑哭骂皆成曲调、这里一日三餐粗蔬淡饭踏实心安!
如果说白居易的一生有分水岭,浔阳是也!四十三岁的他感到了远离庙堂的困苦与厌倦,感到了误入尘网的孤愤与彷徨!一刹时十年寒窗苦读、孔孟圣贤之道,不过是年轻人自信满满的一厢情愿,现实终教给了他,收敛锋芒、独善其身!几番沉浮,让他终不愿唱着几句无关痛痒的诗句、踱着太平盛世的步子,把黑白善恶隐藏。太累了!一个人要服从内心的召唤,有时很难!他要冲破藩篱,把民生疾苦刻成诗行,为那个“光芒万丈”的王朝做最生动的注脚!
《观刈麦》问世了,那个“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的耕者,不就在扣响被压迫者的琴弦吗?《卖炭翁》“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不就在描画被折损者的画卷吗?突围、突围,他完成了最彻底的突围!脱掉官袍,深入社会最底层,他预见了“百足之虫”的明天!
有多少次伫立浔阳江头,任凭秋风吹乱头发,仍不忘深刻反思:“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我感叹他胸襟无私天地宽啊!一个封建时代的士大夫竟有如此气度襟怀啊!那不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推己及人吗?倘若为官者皆会反思,国何愁不强矣!
浔阳楼现已是江南十大名楼之一,除了与岳阳楼、黄鹤楼一样有着很深的人文基础、自然风光外,更主要的还是与那位千古文豪白居易有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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