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爹临街的矮楼,
半藏着,半挺着,立在街头,
瓦覆着它,窗开一条缝,
夕阳染红它,如写下古远的梦。
矮檐上长点草,也结过小瓜,
破石子路在楼前,无人种花,
是老坛子,瓦罐,大小的相伴;
尘垢列出许多风趣的凌乱。
但张大爹走过,不吟咏它好:
大爹自己(上年纪了)不相信古老。
他拐着杖常到隔壁沽酒,
宁愿过桥,土堤去看新柳!
1938年,云南昆明,在巡津街与铁皮巷口的交叉处,有一座名叫“止园”的小楼。在这幢别致的法式小楼里,留下了梁思成与林徽因南迁至昆明时最初的足迹。就是在这幢小楼里,林徽因写下了此首小诗。
初稿中“张大爹临街的矮楼”这句为“那上七下八临街的矮楼”,因为昆明旧世民居典型制式为底楼高八尺,二层高七尺。不过诗人在给眼前的景象加了一个主角后,让整首诗更显活泼生动,皆具趣味与哲理。
据说旧时的巡津街是昆明的十里洋场,是昆明古城最摩登的一片街区,法式小楼林立,但在这样的街区里,林却从眼睛里找寻到了这一处静谧的所在。瓦片覆盖的矮楼,半藏着半挺着,在古城古街里本就有一番意味。
窗开一条缝,如果这是常态的话,那么肯定让人遐想这里住着的是怎样的一个人。“夕阳染红它,如写下古远的梦”,我特别喜欢这一句,喜欢这个形容,多了一层梦幻色彩。尽管法楼林立,但作为建筑学家的林一定更钟情的是有传统民居特色的古建筑。
楼顶有油菜花第二段让我想到自己的老家和平时路过无意间看到的房子,房子周围甚至最矮的那一间的房顶上总是会生些杂草,也可能会结些小瓜,南瓜呀、黄瓜呀种种,让人感到生机、新奇和漂亮,也会幻想其屋主人肯定是很有爱的人。
有些老屋子排水沟前或院子里会放几个破损的老坛子、瓦罐,不是刻意放上的,也不是作为装饰,因为人们忙到不会还去想给自己的房子做装饰。只是因为它们坏了,又不想彻底的抛弃而已。若是好的坛子瓦罐,那可能是专门腾出来等待合适的季节来腌菜的。
一下雨,能听到特别的嘀嗒声落在上面,也帮它们洗去了尘垢。它们也像《小楼》中描写的这样,静静地矗立,像一幅素描画。我看着这些坛坛罐罐在雨滴声中蓄满水,像看着岁月在流动。
但张大爹年纪大了,可不会像这样的伤春悲秋。有不少老人晚年嘴上都会挂着一句“活一天算一天”,“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他们更多想的是自己还能不能看见新的一天的太阳。
他们或许更感兴趣的是正在发展中的新的事物,比如诗中的新柳,这说明他们又平安地度过了一个冬。而此刻的张大爹可能更想看到的是哪里又兴起了一座洋楼,哪里又开了一间洋公司,以及在街上匆忙行走的各式摩登女郎。
这一切的一切,在有限的生命里看到就是赚到。而自己住了一辈子的老屋子,又有什么好挂念的,更何况随意摆在楼前的破坛坛罐罐呢?它们和那些前尘往事一样,都是他现在最想抛弃的东西,视之如草芥般无趣。
新柳总之读这首诗就会有很多想象,就会觉得它很美很可爱。一首诗出版了才是它生命的开始,所以千人千读,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对于我来说,可能在不同的年龄、不同的心境等不同的契机下来读这首诗,感觉都会不一样。
万幸的是我现在遇见了它,而它已存入了我的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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